棉花小说网为您提供出水荷花的免费章节无弹窗阅读 |
|
棉花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出水荷花 作者:纳兰 | 书号:14384 时间:2015/7/8 字数:9182 |
上一章 章一第 下一章 ( → ) | |
“傅夫人进香,闲人闪避。” 呼喝声由远而近,惊得金光寺前轰然大,寺外的摊贩们飞快收拾走避,来往民众慌得手忙脚,直往路边躲。 金光寺内的僧人,也急急赔笑,请众香客暂避。 金光寺是京城大寺,时常有官家贵妇前来参拜,官家规矩大,女眷更不可轻易让旁的男子冲撞了,所以每每派家人驱散闲人。 这种事,常在寺里寺外营生的,无一不知,不过,一般的香客信徒或过往行人则不甚明了,见得这等阵仗,不知是什么大事,个个如没头苍蝇般窜一番。 有那年纪小、身体弱的,则不免在人群的冲撞之下,跌个灰头土脸。 便是那常在寺外营生的一帮算命先生、解签老人、专卖香烛灯油的老板们,见多了高官家行仗的气派,今见远处烟尘高扬,如此阵仗,也是惊奇,不免低声询问起来。 “傅夫人,哪个傅夫人?” “还用问吗?这样的阵仗气派,天下还有第二个吗?” “自然是当朝宰相国舅爷傅中堂的夫人。傅中堂又是皇亲国戚,又是国家重臣,权倾一时,炙手可热,所到之处,谁敢不避。” 正说话间,远处的仪仗队已然渐近,前头的十几人急驱快马呼喝众人回避,后头几十人护拥着一顶翠盖朱缨的大轿,大轿前更有一匹白马,通体不见一丝杂,神骏无比。马上坐一华服锦袍的少年,英武非凡,远远望去,已令人恍疑是神仙人物。轿旁跟着一众杂役丫头,有捧香的,有执拂的,甚至连四时鲜果、金银玉玩,都摔在手上,随轿而行。 这一片锦绣香烟,浩浩,遮天地而来,早把驱到路旁的人看得直了眼,只闻一片惊叹之声。 前头几匹开路的马已驰近庙门,大多数人都已远远地痹篇,不至于冲撞夫人,独庙门前有一个小女孩倒在地上,不曾起来,正好阻住去路。 马上豪奴骂了一声:“哪来的小丫头,快起来,别拦着夫人的路。” 小女孩骇叫一声,越发慌乱,想要起来,才一站起,却又跌倒。 宰相家的豪奴,见地方官员都一般的趾高气扬,哪有耐心等这小女孩自己站起来,又看她衣饰平常,想是普通百姓人家,想也不想,一鞭子虚打下去“快闪开,耽误了我家夫人,你吃罪得起吗?” 虽说是一鞭虚打,女孩已吓得尖叫出声。 后方那白马公子远远一望,已皱了眉头,急驱快马,飞速赶了过来。 前方豪奴看不到后头动静,见这女孩不听话,越发不耐烦,扬鞭又想吓她一吓。忽听一个稚的声音大叫:“坏人,住手!” 家奴微微一愣,却见一个小小的人影冲了过来,张开双手拦在这女孩身前。仔细注目一看,是个一身绫罗、配玉戴金、清秀可爱的小女孩。 豪门家奴最是眼光伶俐,马上看出这女孩不是普通百姓的女儿,一时间手上的鞭子倒不便打下来了。 反是那跌在地上的小女孩惊得连叫:“小姐!”一边叫,一边手忙脚地挣扎着站起来。 锦衣女孩望着两个坐在马上的大男人,毫无惧,小小的脸上满是愤怒,大声叫:“你们是哪里的坏人,不许欺负韵柔。” 两个家奴都皱了眉头,虽说看这女子出身并不低,但他们权相之府,根本不在乎普通的富户薄宦,哪有空闲陪这小孩说话。 虽然不便一鞭子打下来,却也毫不客气地下了马,伸出手,就要抓住两个女孩子拖走,以兔拦路。 “闪开,不许胡来!”一声低喝令得两个手才碰到女孩肩头的豪奴同时收手,弯着退往两旁,出他们身后高踞在马上的白袍少年。 崔咏荷初遇福康安,是在一个阳光异常灿烂的日子。 年仅十二岁的她,看着那高坐在马上的少年。银鞍白马,彩辔朱缨,马上的人,威武如天神。满天灿烂至极的阳光,都似只为衬托他的光辉而存在。 年仅十二岁的她,忽然知道了,为什么说书人说起那些少年英雄,都用剑眉星目来形容,原来真正的剑眉星目如此漂亮好看,漂亮得像一首诗、一幅画,好看得不似人间所有。 却又见他在马上弯,微微一笑“你是哪来的小姑娘,这样大的胆子。” 当他弯微笑时,远处的阳光在他身后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崔咏荷睁大了眼睛,一时有些怀疑,这样威武漂亮的人,其实,就是真正的天神。 埃康安初见崔咏荷,也不过十八岁,十八岁的他,身为天之骄子,见过无数珍宝、美女、新奇趣事,但见到这样大胆的女孩儿,也不免有些惊奇。这么小的女孩子,应该也是娇生惯养捧在手心里长大,不曾受人呵斥过的小姐才对,现在被两个男子如此近无札,她的脸都已吓得白了,双脚也在打颤,可奇怪的是,她竟仍然张开手臂,拦阻在别人身前,颤抖的腿双没有后退一步。 盎家小姐,宦门闺秀,竟能教出这样的女孩儿来。 埃康安饶有兴致地微微一笑,在马上弯下问:“你是哪来的小姑娘,这样大的胆子。” 崔咏荷努力地抬起小小的头颅,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尊贵公子,从小小的鼻子里哼出一声“你们是坏人,欺负韵柔,我才不理你。” 这时她身后的女孩已站了起来,悄悄地拉了拉她。“小姐。’ “韵柔,不要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崔咏荷移动小小的身子,努力要遮挡住身后纤柔的身体,可爱的眼睛恶狠狠地看着福康安,好像他是一只恶狼,随时会扑上来咬人一口似的。 埃康安啼笑皆非,看看崔咏荷,再看看她身后的韵柔,眼神微动“你是小姐,却为一个丫头拦在两匹马前?” 崔咏荷小脸一板,气呼呼说:“你胡说,韵柔是我娘的女儿,是我的姐姐,她才不是丫头呢,你不许说她是丫头,不许欺负她。” 埃康安似笑非笑地看着这又凶又大胆的小丫头“我就是要欺负她,你又怎么样呢?” “你…”崔咏荷拿手指着福康安,小小年纪的她,却又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降伏这个长得好看的坏人,又是急,又是恼,羞怒到了极处,小脸儿涨得通红。 崔咏荷拦在身后的韵柔却站了上前,有模有样地对福康安敛衽为礼“公子,我家老爷是侍读学士,夫人带着小姐今来参佛,方才夫人在庙内上香,我与小姐出来玩耍,我不小心跌倒,小姐为我着急,请公子不要生气。” 埃康安略显惊奇地望向韵柔,聪明伶俐的丫头他府中也有不少,但这样小的年纪就这样聪慧,说起话来礼仪周到,又刻意表明了官家的身份,真是难得,这个小丫头,身子虽纤柔,论到脑子,怕是比她这胆大莽撞的小姐聪明十倍以上。 他心中惊奇,身后的两个家奴却大不以为然。朝中的一品大员对他们家公子也一向是客客气气的,区区坐冷板凳的侍读学士算得了什么。其中一个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什么侍读学士,不过是为了安慰汉人中的读书人而给的虚衔,还有胆子在我家公子面前卖弄。我家公子是天子外侄,镶黄旗旗主傅中堂的谪子,你们还不闪开!” 韵柔赔着笑,要拉崔咏荷问到一旁去。 谁知崔咏荷听这家奴辱及父亲,立时发起怒来“我爹是清河崔家之后,名门之子。我爹从小就教我,崔氏一族,百代书香,出的都是有骨气的读书人。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你是坏人,我就不怕你。我爹爹在毓庆宫教书,连皇帝的儿子也要受他教导,不听话,他都要打板子,我是爹爹的女儿,我不会丢崔家的脸。” “啊,原来你爹就是毓庆宫的崔…”福康安忽然恍然大悟地叫了一声,刚想叫出崔名亭三字,看这小女孩眼睛瞠得溜圆,随时准备扑上来拼命的样子,忙又改了口, “原来你爹是崔老师,我一时竟记不起来了。” 埃康安是天子外侄,傅相谪子,深受乾隆皇帝的喜爱,自幼被接人宫中,在毓庆宫和皇族公子们一起读书。这是外臣从不曾有过的殊荣。 毓庆宫的师父们,因为负责教导王族子弟,所以大多是博学鸿懦,当朝名臣。而且,负责协助他们教导空子的学士们,也有许多。不过这些学士,大多都只能帮着找找书、抄抄文,根本连讲学的资格也没有,皇子们平也根本不会记得分辩他们谁是谁。 若不是崔咏荷自己讲出来,福康安也绝不会记得一个叫崔名亭的侍读学士,曾在毓庆宫协助过教导皇族子弟。 只是看崔咏荷无比坚定的眼神和散发着光彩的小脸,就知道,这个所谓名门之后文人风骨的父亲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何等的崇高,这个崔名亭,平里在女儿面前,怕也是只会胡吹如何当老师教导皇子的,若真要打破这女孩心中完美的父亲印象,实在颇为残忍。心念转动之间,他已微笑着说出“崔老师”三个字。 崔咏荷听他管爹爹叫老师,马上得意起来,骄傲地起膛“原来你也是爹爹的学生,我回去告诉爹爹,让他打你手心,还罚你抄书,还要…” “咏荷,咏荷!” 崔咏荷急忙回身,对着一边呼唤一边领着两个丫头往庙门外走来的华服妇人高喊:“娘,我在这里。” 崔夫人领了女儿同来上香,上过香后,到了厢房休息,由着女儿出去游玩,直到听僧人来报,说是傅相夫人来进香,自己的爱女竟在庙门前冲撞了福康安,吓得魂飞魄散,跌跌撞撞地冲出来,连官家的风范都忘光了,只管心急如焚地一个劲呼唤女儿。 埃康安看崔夫人自庙内冲出,脸上有无限的惊惶与畏惧,索幸好人做到底,翻身下了马,抢上前几步,对着崔夫人深施一礼“师母在上,弟子有礼了。” 崔夫人见这锦袍玉带、风仪如神的贵公子竟然口称师母,吓得当场愣住,怔怔地望着福康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崔咏荷年幼,不知福康安是什么人,崔夫人自然知道这少年公子的身份是何等高贵。纵然崔家世代名门,而今又在朝中为官,和他比起来,也无异于云泥之别,这样的人,竟然叫自己师母,怎么可能? 崔咏荷与世间一切的小女儿一般相信自己的父母无所不能,是世间最伟大的人,见到了母亲,便是得到了最可靠的依赖,站在崔夫人身前,得意洋洋地冲着福康安做了个鬼脸“害怕了吧,哼,不管你怎么求我娘,我也要向爹告状的。” 埃康安看她眉飞舞的样子,心中好笑,神色却越发恭敬,再施一礼“师母,在下福康安,曾在毓庆宫读书,也受过崔老师教导呢。” 崔夫人直到现在才回过神来,仍然觉得受宠若惊,看福康安又在施札,忙伸手去扶,又忽然意识到男女有别,但无论如何不敢受福康安的礼,又急忙往旁边闪开。 站在她身旁的崔咏荷一个不防,被撞得跌倒。 崔夫人一颗心怦怦跳,根本没注意到女儿跌倒,只在脸上拼命挤满笑容,连声说:“公子太客气了,我怎么敢当?” 埃康安低垂眼眸,看到跌倒在地上的崔咏荷睁大眼睛,脸上极度受伤的表情,他的眉锋也不为人所查觉地微微一皱,但是什么也没有说。 崔咏荷跌得并不重,也不痛,或许痛,但她也查觉不到,她只是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一切,不能相信她的娘亲竟然完完全全视她如无物。 娘亲,是最疼爱她的人,是大家闺秀,是最有仪态风度的人,是所有女人的典范。一直教她温柔和顺,一直教她闺门风范的娘亲,为什么会这样奇怪地满脸都是这么让人不舒服的笑?为什么以往说出话来最有条理、最好听的娘亲,现在结结巴巴,像极了那些没有读过书,不曾识过字,也不肯做事,只靠着三天两头厚着脸皮上门借钱来度的穷亲戚?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娘亲会这样? 韵柔无声无息地上前,扶起方才还勇敢地拦在她面前,现在却脆弱到了极点的小姐,悄无声息地用小小的双手支持住她无力的身体。 崔夫人一直在耳边结结巴巴说些什么福康安并没有注意,也没有听到,就着施礼的姿式,低垂的视线不为旁人所查觉地悄悄跟随着崔咏荷,直到韵柔将她扶起,方才抬起头来,笑说:“师母言重了。以前在毓庆宫时,多承崔老师教导,他有空,我还要登门拜访。” “康安。”温和安详的声音自后传来,是傅夫人的大轿已经到了。此刻傅夫人刚被四五个丫头扶出轿子,而庙门前早已黑一片站满了傅府的家人,个个站得墨线般笔直,却是一片寂静,没有半点杂声,所有人都在静候女主人的命令。 如此阵仗,早把崔夫人看得眼都直了。往日里老听丈夫谈起崔家往事,崔门风范,比起眼前的王侯气派,真是一文不值了。 埃康安含笑回身“额娘,真是巧,我竟遇上了崔老师的夫人与小姐同来上香呢。” “崔老师?”傅夫人含疑的眼光在崔夫人身上一扫而过。当朝硕儒名臣她尽皆知道,倒不记得哪一个姓崔。 埃康安微笑着加了一句“是崔名亭崔老师,额娘不记得了吗?” 暗夫人全不知什么崔名亭,但也淡然一笑,平静地说:“原来是崔先生,怎么会不记得。”说着冲崔夫人点点头“崔夫人好。” 崔夫人三步两步到了傅夫人身前,手忙脚地福了一福“给夫人请安…” “我儿多得崔先生教导,还不曾道谢过,今与夫人相遇也是有缘,不如我们一同进香,然后请夫人到我府中小坐,好让我尽一尽款待的心意。” 崔夫人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怎么好打搅呢?”口里这样说,人却更加靠近了过来,神色恭敬至极。 暗夫人只是笑笑,并不说话。福康安也神色淡定,对于崔夫人过分巴结的样子并不做任何鄙夷表示。 就连傅府的丫头下人,都已见多了同样的嘴脸,竟全都神色不动,一概笑得温和从容,全不在意崔夫人的失态。 她们不在意,崔咏荷却比谁都在意,纵然是小小年纪,她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一直以来为之骄傲的娘亲在人前出乖丑,却不觉其辱。忍无可忍之下叫了出来:“娘,我们拜完菩萨了,回家去吧。” 崔夫人又嗔又怪地喝骂:“别这么不懂事,快来给傅夫人行礼。” 崔咏荷走上前,看着傅夫人,然后大声地清楚地问:“你是不是大恶霸、大坏人、大臣的夫人?” 埃康安脸惊,看向崔咏荷。 暗府家人个个满面怒。已经有人开始挽袖子了。 崔夫人吓得差点没晕倒,想也没想,上前一巴掌打在崔咏荷的脸上“你胡说什么!”随即转身,原本满布怒的脸,在片刻间堆满了笑容“夫人千万别生气,孩子小,不懂事,我回去好好教训她。” 崔咏荷用手抚着被打得发红的脸,眼睛里闪着泪花,委屈而愤怒地望望娘亲,看看福康安,再看着傅夫人,神色却依然倔犟,毫无认错、害怕或后悔的表示。 暗夫人惊奇地看着这小小的女孩儿,柔声地问:“为什么这样说?” 崔咏荷伸手一指最先两个豪奴“你们这样凶,到处赶人。不管是戏文里,还有说书的讲的,好官都不会这样的,所有的故事里,都只有臣恶霸才会让手下骑马走、随便打人。” 崔夫人急得伸手又要打,福康安已忍不住伸臂一拦,眼睛望着母亲,低唤一声:“额娘。” 暗夫人看到儿子眼中哀恳之,微微一笑“他们是因为我要上香,所以来帮我驱散闲人,并不是故意要欺百姓的。” 崔咏荷抬高了头,大声说:“我娘也上香,她就不赶别人走,为什么你要上香就要赶别人走?为什么你上香时,别人就不能上香,不能卖东西,也不能买东西?你就是欺百姓,你就是恶霸、坏人、臣。” 埃康安又气又急,而崔夫人已经面如死灰,汗下如雨,腿双发软,几乎要跪倒哀求了。 暗夫人看着崔咏荷,眼神异常奇怪,良久,才淡淡一笑“崔夫人,令媛非常了不起。” 崔夫人勉强笑了一笑“小女孩不懂事,童真之言,夫人千万别当真。” 暗夫人含笑摇头“最难得的就是童真之言,已经不知多少年没有人对我说过真话了。她说得对,欺百姓就是欺百姓,并没任何别的理由可以推搪。” “夫人!”一旁有家奴略有按捺不住,叫了一声。 暗夫人目光一扫众人,语气平淡,却暗含威严:“你们都听到了,她一个小女孩,也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是欺百姓。纵然你们没有这样的心思,但久处相府,心渐高,不知不觉就会看轻百姓,肆意妄为,于是,在百姓眼中,你们就成了豪奴恶犬。戏文里的故事虽假,道理虽浅,但的确很真,百姓对是非善恶的看法,也多是从戏文故事中代代传承下来的。百姓是不管什么朝政大事的,他们只知道,对他们好的人,就是清官,欺他们的,就是臣。你们是相府门人,更要谨慎行事,宽容为怀,再有今天这样的事发生,败坏了中堂的清誉,就算国法容了你们,我的家法也不容你们。” 一众下人,齐声应是。 暗夫人这才回了头,目含深意地望着小小的崔咏荷,微微一笑,再对崔夫人说:“崔夫人,令媛聪明伶俐,又童真无忌,还长得这般清秀可喜,我实在是越看越爱。难得投缘,你又是我儿的长辈师母,咱们不妨也攀个亲戚,就将你这爱女许与我儿为,将来你我两家也好常有来往。” 崔夫人只觉得一脚踩进了云端里,全身轻飘飘地无处着力,浑如做梦一般呆呆地望着傅夫人。 埃康安失声叫了出来:“额娘!” 暗夫人似是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般,平淡从容地微笑着对崔夫人再问了一句:“夫人以为如何呢?” 崔夫人张张嘴,困难地说:“我女儿蒙夫人抬爱,无比荣宠,我…”这样大的惊喜临头,竟令她连说话都不够通畅了。 这等小船不堪重载的样子,福康安看得多了,原也不在意,可这样的人成了自己的岳母就太可怕了,崔夫人越是殷勤,他越是吓出一身冷汗。“额娘,你开什么玩笑,你忘了满汉不通婚了吗?” “这也没什么,让老爷对皇上说说肥崔家举家抬旗不就是了。”傅夫人轻描淡写地说“崔夫人你看呢?” “抬旗!”崔夫人已经惊喜得说不出话来了,抬旗实在是至大的荣宠,一般只有国家功臣,或与皇室联姻才能得到这样的恩赏。一旦抬旗,家中代代都是旗人,所受的待遇远远高于一般汉人,恩荫子孙,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好事。 崔夫人已经没有力气去考虑这是不是做梦的问题了,只知道紧紧抓住自天上掉下来的幸运。 “是是是,能被夫人喜爱,能够侍奉公子,是咏荷至大的福气,一切都依夫人的。”一边造声地说着是,一边已笑得似是一万朵花开在了脸上。 埃康安又气又急,什么贵公子的风范全都保持不住了,一伸手指着崔咏荷“额娘,你不是真想要我娶这个小孩子吧。” 十二岁的崔咏荷已经到了勉强明白什么是婚嫁、什么是定亲的年纪了。大人的对话,令她更加愤怒。为什么要她嫁给这个人?虽然他长得好看,可还是个坏人。极度的委屈让她深深地厌恶,厌恶娘亲此刻脸上的笑容,厌恶娘亲在傅夫人面前手足无措、巴结奉承的样子。 为什么娘亲突然变了?变得这样陌生,变得这样让人不喜爱。 而这时,福康安的手指忽然指到了她的鼻尖,于是满腔的怨气终于有了出口,就是这个坏蛋,是他惹出来的事,是他最先让娘亲莫名其妙变成这般可怕的样子。一切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他!我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 越想越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一张口,对着福康安指到面前的手指狠狠地咬下去。 埃康安自幼习武,力能伏虎,却万万不曾防备一个小女孩,被她咬个正着,十指连心,一阵剧痛,忍不住闷哼一声,本能地左手握拳打出。 打在半空中,又猛然意识到对方是个小女孩,断然受不起这一拳,拳头顿在半空中,看着崔咏荷含恨不屈的眼神,又是愤怒,又是委屈,又是无奈,简直哭笑不得。 崔夫人吓得大叫一声,忙伸手把咏荷拉开,一边扬手要打,一边弯躬身,对着福康安一个劲儿地赔礼。 崔咏荷看着娘亲这等卑躬屈膝的样子,心中说不出的气和痛,任凭娘亲怎么抓着要她下跪道歉,她就是一言不发,只是委屈的眼泪无声无息地了下来。 博夫人全不动怒,反而失声而笑“果然是个大胆的丫头,我就是喜爱她这份胆气,可以帮我管教这混世魔王。” 埃康安看着自己手指上的牙印,只觉得天地间最委屈最倒霉的就是自己了“额娘,不论你怎么说,我是绝不会娶这个小丫头的。” 不等傅夫人答话,崔咏荷已大声地叫了出来:“娘,不管你怎么说,我是绝不会嫁给这个大坏蛋的。” 埃康安望望这个立场忽然变得和自己完全一样的小女孩,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暗夫人似是更觉得有趣,轻轻伸手,从自己的发饰上摘下一颗明珠“一时之间,也并无旁的凭证,这颗极品东珠是皇后娘娘所赐,就以此为文定之礼。” 崔夫人忙伸出双手,恭恭敬敬地接了过来。 埃康安眼看着东珠落到崔夫人手中,好似眼看着自己的一生就此完蛋一般惨叫一声:“额娘,你到底是开什么玩笑!看到个略顺眼的小孩,就随便拿颗珠子替我定亲了?” 暗夫人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以前你阿玛常给我讲古人的故事,记得汉人中像是有一位有名的诗人,有一也是见着个小女孩,虽未成年,却非常可爱,所以就马上拿明珠向女孩的母亲下定,约定将来这女孩长大就娶为子。如此风雅的典故,在你身上重现,你该高兴才是。” 说完这番话后,也不看福康安惨无人的脸,伸手一拉崔夫人“来,我们一起去敬香。” “额娘!”福康安简直是在哀嚎了。 暗夫人听如未闻,只管往前走。 “娘!”崔咏荷拼命想挣脱母亲的手。 崔夫人一只手牢牢抓紧这个让自己一步登天的女儿,满脸的笑容,满眼的热切,却只管望着傅夫人亦步亦趋。 两个母亲就这样,全不理会儿女的意见,轻易定下了一桩亲事,只留两个受害的当事人,不断地发出全无用处的抗议之声… “我不要娶她!” “我不会嫁他!” Www.MHuaXS.cOM |
上一章 出水荷花 下一章 ( → ) |
纳兰所著小说《出水荷花》的免费章节,棉花小说网是免费小说爱好者必备的小说阅读网站.棉花小说网免费提供纳兰的小说出水荷花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