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花小说网为您提供轻寒暖妾心的免费章节无弹窗阅读
棉花小说网
棉花小说网 网游小说 历史小说 军事小说 综合其它 侦探小说 现代文学 灵异小说 言情小说 同人小说 仙侠小说 热门小说 玄幻小说
小说排行榜 武侠小说 重生小说 科幻小说 都市小说 伦理小说 经典名著 诗歌散文 竞技小说 穿越小说 幽默笑话 官场小说 全本小说
好看的小说 成田离婚 虐恋往事 春光无限 家人宴客 不伦之爱 自家良田 朝夕承欢 滛帝天下 冷宮秘道 卑孼人生 翁媳乱情 蜜月套房
棉花小说网 > 言情小说 > 轻寒暖妾心  作者:关月 书号:13961  时间:2015/6/30  字数:9696 
上一章   ‮章一第‬    下一章 ( → )
 起舞回雪寒初透。

  封舞星目未启,已先感觉到空气中寒意袭人,带着院中特有的松香,清冷怡人,令她的知觉在第一时间复苏。

  下雪了。

  她微微调息吐纳,调整体内气流,运转顺行周天,灵敏的玉耳倾听着窗外雪花轻若无物的飞旋落地,芳心静瑟,无碍无念。

  体即法身,相即般若,用即解。若止观则成定慧,定慧以明心,德相圆矣。

  她练的“大悲心经”是由佛宗分化而来的佛门心法,定静心,至物我两忘,才是最高境界。

  这一套心法,至至纯,本不适合女子修练,然而她骨绝佳,天赋异禀,练起来竟然事半功倍,连传她心法的高僧南屏梵臻大师亦为之称奇,直道“佛法无边,造化万千”

  雪白素手立拈花状,当变化无数,窗外雪光透过芙蓉帐,照在她宝相庄严的玉容上,更显得晶莹纯静,似一朵无瑕的白莲花,这至静与至动之间,却保持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

  然而她终究,不过是个凡夫俗子。

  封舞轻吁一口气,收功起身,挂起罗帐,推开房门。

  眼耳鼻舌身意,声香味触法,六六主,皆因人而在,因在而生出世间诸般幻象。她六俱在,六尘未净,要想无我无物,实是妄求。

  门外雪花飘舞,天地俱寂,妆裹出一个琉璃世界,白茫茫盖去污秽,让人几乎以为,这里是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轻悄的莲步踏入雪中,不疾不徐,翩然行向院中央的古井。身后的雪地上,一如当初,了无痕迹。

  踏雪无痕。

  纤雅香影驻足井边,她提起井边的木桶,抛入井中,然而桶柄上却无应有的绳索,供她拉出水桶。她掌化爪形,虚空提,硬生生将装满水的木桶摄了上来。

  空取物。

  一向有些许暖意的井水经一夜风雪,冰寒彻骨。她以指试过水温,形状完美的柳叶眉微微颦起,想到正房中鄙人的身体状况,素手化为兰花,三指点入桶中,暗劲催吐,片刻间一桶冰水热气氤氲。

  三昧真火。

  丝毫不觉得自己表演了一连串惊世骇俗的绝顶武功,封舞提着水,娇躯轻若鸿羽,点过雪地,穿过回廊,在两扇雕花朱漆木门前停住。

  门边两个垂髫小婢见她到来,微微屈膝,却不作声。

  她点点头,将水倒入右边小婢手捧的沐盆中,放下木桶,轻轻推开虚掩的门。

  现在是卯正一刻,该唤醒房中人了。

  虽然是这样想着,她与婢女们的脚步却都下意识地放轻了,生怕惊扰了那人。

  卯正一刻起梳洗,卯正二刻进第一碗葯,卯末吃早餐,已初进第二碗葯,午时吃过午饭,歇半个时辰进第三碗葯,申初歇过午觉,进丸葯,酉正吃晚饭,饭后仍是半个时辰,喝第四碗葯,戌未就寝前,喝—碗培元固本安神的补葯,过三刻再上。因汤中加了助眠的葯物,故而可以让他一夜好眠,直到第二天卯正一刻。

  这是封舞十一年来的时刻表。其中时辰安排或因用葯不同而有稍异,大体不变。当然她起初年幼不谙事,没人敢将盯司马弈吃葯的重任交给她,但她从一入司马山城,便被要求全程参与,十岁时,已经独挡一面,完全接下这个工作了。

  而她今年,也不过十五岁。

  未进司马山城,她便知道自己的任务是陪伴重病的弈少爷。刚开始,她被要求必须一天十二时辰都跟在司马弈身边,如影随形。直到三年前,弈少爷忽然闹起别扭,执意要与她分房,也不许其他侍女在他房内留宿,她这才搬出来,住在他隔壁。

  “弈少爷,醒醒。”

  她的声音偏向清亢嘹亮,才了童音,还余有一丝稚气,但低了调,反而增添了几分婉转,如乐音悦耳玲珑,总觉得意犹未尽。

  削葱玉指轻拔开珠帘,浑圆的珍珠碰撞出细微的声响,带起帘顶一排银铃清脆的叮当声,如微风拂过。

  纯白的鲛绡帐微微动了动,她取饼榻边的紫貂裘,待立静候。

  他并非会让人久候之人。在他能力所及的范围内,司马弈总是尽力将事情做好,尽量不为旁人增加负担。

  是因为这样,所以司马山城中四老九尊才会更对他爱若拱璧,无比呵护吧。

  威震天下的司马山城,家族之中的团结友爱亦是天下闻名。然而他们对司马弈爱护,仍是令天下人为之惊叹。

  他们将世间最好的珍宝都捧到他面前,只求博他一粲。例如这世人以为只在传说中的鲛绡帐,例如案上那本《兰亭序》的真迹,例如墙上挂着的吴曹不兴的《玄女授黄帝兵符图》,例如…她。

  她以奴身,与司马家另七位孙小姐同列入司马山城名满天下的“八姝”之中,对于自己的出色,她自是知道的。

  每晨妆,菱花镜中的容颜是欺霜傲雪的明,风姿清妍,眉目如画,曾令许多初次见到她的司马府的客人赞为“瑶池仙品,仙骨灵韵”而她的武功,更是“八姝”之冠,即使长她十岁的大小姐司马锦筝也非她百招之敌。其内力深厚纯,直“九尊”令人难以相信,她才十五岁。

  当然这其中,亦不得不归功于司马家对她的悉心栽培。自她入司马山城那一起,天上地下,所有常人梦寐以求的灵丹仙草,如填山倒海般堆到她面前,最上乘的内功心法,最难求的高士名师,最谨慎严苛的教导训练,造就了她…封舞。

  她应该要感激的,毕竟当年若非五爷买下她,也许她早成了路边的冻死骨,孤魂野鬼。可是当一个人的存在完全只是为了另一个人时,她的生命,还算是完整的吗?

  甚至有时,她会怀疑,自己,到底还是不是个人?

  自爹娘将她卖给司马家那一起,她失去的,不只自由,还有自我。

  经史子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刺绣裁剪,内功武艺,全都是为了他而学的。

  陪伴他,照顾他,保护他。

  她整整十一年的生命,都只围绕着一个人。

  这样的她,与他们弄来为他挡风保暖的鲛绡帐,供他欣赏观摩的《兰亭序》,让他逗笑取乐的绿头鹦…有什么不同?

  一只修长优稚的掌缓缓拢起鲛绡帐,那手的颜色,比鲛绢还要白皙晶莹三分,完美得似是天工巧手以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琢而成。

  司马弈。

  万金难求的鲛绡帐后的少年,略显病弱、苍白。却也正是因此,更像一尊价值连城的白玉娃娃,五官轮廓,皆是无可拂剔的绝美俊雅,绝如封舞,亦为之相形见绌。而他眉宇间秀气迫人,见者忘俗,为之心折。

  这样绝世出尘的人物,偏生下来便带了不治之症。红颜薄命,岂独女子?

  封舞为他披上轻暖貂裘,折了两折袖子,退开,让身后的小婢上前服侍他漱洗。

  比起无数贫家儿,司马弈的身份,确是令人无比羡的。然而伴他十年,他比笼中鸟更不自由的生活却只令她为之侧然。

  养尊处优又如何?二十年,他从未踏出司马山城一步,连这所院子他也难得出去一两次。他的病体,再加上众多长辈的关系,让他想多走一步路都要三思而行:这样锢的生命,哪有乐趣可言?他若非生在司马家,早在襁褓之中便已夭折。

  见他洗完脸,封舞执起案台上的骨梳,为他梳头。

  铜镜中,司马弈望着身后沉默的少女,微笑温言:“小舞今天的心情不好么?”

  封舞敛下美目,捧过紫晶冠,纯地为他戴上,怔怔看着镜中令人目眩的笑颜。

  饼着这样的日子,朝不保夕,命悬一线,然而司马弈却不曾变得孤僻阴沉。相反的,这病弱的少年却有着令人为之惊的灿烂笑容,像是没有任何忧愁烦恼,生命中从未有过霾般的透明璀璨,让看见的人,也放下了心头的忧虑,泯然开怀。

  也许正是因为这样的笑,让她怨不了他吧,也或许…是因为他的笑脸,与另外一个人,竟是如此神似…

  与世无争,祥和坦,似清晨第一缕阳光,照暖人心。

  她为他上银簪,玉手扶住紫晶冠,微微端正,确定妥当了,这才放开。

  司马弈早就习惯了她的安静少言,略白的扬起绝美的弧度,笑容可掬“今天是二十了呢。今年的小寒,是下个月初一吧?小舞还是要去吗?”

  封舞转身接过剐送来的葯汁,轻轻吹着,静静听着他和暖低柔的声音,黝黑瞳眸织着复杂的情绪,半晌,低应道:“嗯。”等了一年又一年,她心头的希望早已磨尽,只是执拗地不肯面对,只是顽固地不愿承认,只是懦弱地逃避现实,哄骗着自己,将那个梦继续做下去…

  纤掌中葯碗的温度已不再烫手,才端到他面前,让他喝下。

  司马弈向来都是最合作的病人,毫无异议地接过葯碗“凑近边,浅浅啜了一口,像是预习一下葯有多苦,而后一饮而尽。

  这葯有多苦,她尝过。

  封舞望着司马弈不见半点苦相的俊容,不由有些钦佩。见他因喝急了而有些微,一手轻抵上他后心,助他顺息。

  司马弈平缓下呼吸,侧开身子,不想多耗她的内力,凝视着镜中少女萧瑟的朱颜,他浅笑着另起了个话题:“九叔不知道何时才回得来。如今天下大定,战事渐歇,他该闲些才是。”

  一近小寒,小舞的心情便渐渐低落。所有人都知道她已等得绝望,却也没有人忍心她清醒,去接受那残酷的现实。

  十年音信全无,小舞的亲人想来应是死多生少了。

  在这世,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小舞要想重见家人,怕是要等奇迹出现了。

  知她心,他体贴地将话题转到远在长安的九叔身上。

  司马山城自一手建立山城的司马景浩开始,到如今,已有六十余年,传到了第五代。司马景浩十几年前已逝,其四子秉承父业,将司马山城由默默无名扩展成雄霸一方的霸主,更在第三代九位堂兄弟手中发扬光大,非但威震江湖,更隐隐左右着天下局势。连如今在长安称帝的李渊也不得不承认,当若无司马一族鼎力支持,这天下姓甚还未可知呢。

  说起司马山城中之“四老九尊”谁不肃然起敬?

  而司马昂,即司马弈所说的九叔,正是司马山城派出匡助李渊次子世民打天下的得力助手,军师智囊。

  四老之中,老四成亲最晚,司马昂比长兄小了足足二十二岁,只比其三哥所生的司马弈大了六岁,故诸长辈中司马弈与九叔最最投契。兼之两人脾相近,爱好亦同,比同一辈的兄弟感情更好。

  听他提起司马昂,封舞目中掠过点点星芒,清冷眸光终于有了一丝暖意,清脆的嗓音仍低了,却带着一分不自觉的企盼“九爷…该快回来了。”

  司马弈含笑附和“小舞也是这么想的?去年九叔十一月十七到家,二十五便走了,还不到十天。希望今年可以待得久些,过了年再走。”

  李阀打天下,征战八年。九叔,却有十年没在家过年了。每年冬天匆匆来,匆匆去,有时甚至只停留个一二天,又要奔赴沙场,从未有一年,可以在家吃个年夜饭,过个团圆年的。如今各地割据势力十去八九,余者亦不足为惧,今年除夕,九叔该可以在家守岁了吧?

  封舞见他目光转向紫檀架上的棋盘,道:“爷可是想下一盘?”

  司马弈点头,美如冠玉的脸上不觉地有了几分怀念“去年和九叔的那盘棋,还没分出胜败呢。这次他回来,定要和他把那盘棋下完,好扳回我输的那三目。”

  司马弈的棋力,原比司马昂高。然而司马昂征战数年,再温和的人也添了杀伐气,气势上比司马弈凌厉许多,故而近年来反而司马弈输得多。

  封舞拿下白玉棋盘,摆在一边花梨石案上,再取出碧白二玉棋子,分别放好,先执碧子,道:“爷今天,让奴婢几子?”

  她的棋力,比起司马弈远远不如,平对弈,总要司马弈让她几子,方有一搏之力,故有此问。

  司马弈仪态悠然,在她对面坐下,笑道:“近来你进步不少,前回我让了你七子,最后你只负一子。今天,试试只让六子,可好?”

  封舞点头,不假思索,晶莹翠绿的棋子纷纷落在雪白棋盘上,错落有致,煞是好看。

  司马弈看得一怔,右手拈起一颗白玉棋子,问道:“小舞下过先六子的?”

  封舞望着初起步的棋局,疏离的玉容奇异得柔和起来,低回道:“去年九爷来,教了奴婢几步。”第一个教她下棋的人,便是司马昂。

  记忆蓦然翻涌,最深处,是少年清澈干净的声音,含着宠搦,切切道:“小舞儿,你可要牢牢记着,这棋局便如人生,开头是最最关键的。开局开得好,下面走起来,也就顺畅得多。若起错了头,不但予对手可乘之机,也置自己于险境,从此步步维艰,寸寸杀机。所以,落子一定要慎之又慎,你可记得了?”

  自己当时是如何回答的呢?一定是用力点头应好吧?她的印象却模糊了,只有他的话,每一句,每一字,都牢牢记着,从来不曾忘怀…

  她至今犹记,清晰如昨才现,她与他,第一次初会…

  那一年,仍是隋大业年号,封舞才四岁。

  四岁的小娃,懂得的事情并不多,其中更不包括骨分散,生离死别。

  她之所以蜷在太师椅上哭,原因却十分复杂:因为她才进了这大大的房子,一个人也不认得,带她进来的“老爷”像是有什么急事,把她往椅上一丢,匆匆走了,她一个人呆在这陌生的地方,又慌、又怕;又想着会有“好长好长时间见不着”的爹娘和小弟弟;一边又要背着阿爹曾经教过她的“节气歌”生怕记错记漏了,错了日子,将来见不到爹娘了,偏偏一紧张,背到第二句就忘词了,这下就更伤心了。

  临出门时,阿娘说,庄稼人日子未必记得住,二十四节气却是不会的,所以,不和她约几月几,只要她记得,今天是小寒,冬至之后刚好半个月。过了小寒这一天,接着就是一年中最冷的“三九严寒”的时候了…

  “三九严寒”是什么意思她不清楚,就像她不明白为什么老爷居然肯买她。邻居家九岁的小兰姐姐被人买走了,六岁的珠儿姐姐却没人要,娘说他们嫌珠儿姐姐太小,不懂事,做不了什么活。可是舞儿才四岁,老爷却肯出二十两银子买她…听说,小兰姐姐只卖了五两银子呢…她不明白什么缘故,却记得爹娘的话,舞儿从此就是老爷的奴才了,要听老爷的话,比听阿爹的话、阿娘的话更要听;她也记得,明年二十四个节气的倒数第二个,会很冷很冷的“小寒”那一天…也就是和今天一样的那一天,爹娘会带了小弟弟,还有阿娘肚子里头那个她没见面的弟弟或妹妹,到西城门来看她。西城门,就是她今天进城的那个门,明年的小寒,后年的小寒,以后每一年的小寒,他们都会一齐来看她,还会教小小弟弟(妹妹)叫她大姐…

  阿娘抱着她,又哭又说,她一个字也没忘,全都记下来了。

  封舞记全了那句“冬雪雪冬小大寒”松了口气,可是想起阿娘不完的泪,忍不住又“呜呜”哭子起来。

  阿娘很少笑,好看的眉头总是皱着的,担心着天冷了她没有衣裳,担心米缸空了弟弟连米汤都没得喝,担心村里催缴的杂税不出,阿爹就要被捉走了,担心再生一个小弟弟更吃不了…可是阿娘也只是皱着眉,着高高的肚子,仍然忙进忙出,从来不哭。今天,却从老爷进了他们家的门那一刻起,眼泪就再也没停过,直到老爷抱着她出了门,阿娘的泪水仍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往下掉,却老掉不完。

  还有阿爹,最后抱着她亲的时候,她看见阿爹眼红红的,像怕眨掉了什么似的,睁着大大的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看得她心酸酸的,跟着阿娘哭了起来。

  还有刚会叫阿姐的弟弟,已经四顿没吃东西了,阿娘只能不停地给他喝水。饿得连哭声都小了,见阿娘阿爹来抱她了,挥着手跟着“舞…舞…”的叫,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她呢…

  可是她很想他们。

  封舞咽了声,举起衣袖抹去满脸眼泪,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了门外的少年。

  这是谁家的孩子?

  司马昂以为自己看花眼,可是眨了又眨,里头仍有个小小的身影蜷在厅西侧的太师椅上。

  罢走过厅门的脚步倒退了回去,站到了门的正中间。

  五哥的院里,怎么会冒出个小姑娘?

  屋里头的小封舞泪痕未干,睥见他倒走路的有趣样儿,咯咯笑了开。

  这个大哥哥,好好玩。

  司马昂不好意思地搔搔头,趋前俯视,笑问:“小妹妹,你是哪家的孩子?怎么在这儿?”

  司马山城中这把年纪的娃儿至少有二三十个,他自不能每一个都认得。但他却脑葡定这娃娃并非城中人子女,因她的衣着与他们有着极大的不同。

  这么冷的天,她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夹袄,且十分槛楼,一双小脚就这么光着,冻得发紫,清瘦的面庞上只有一双大眼含着水光,还有几分精神,小小身躯瑟缩在宽大的檀木椅内,越发显得楚楚可怜。

  这孩子,显然没有得到好好的照顾。

  解下身上的银狐大氅,他弯抱起冰冷的身体,将她密密包住,再坐在椅上,让她坐在他膝上。封舞有些惊愕地揪住大氅的内衬,舍不得放手,仰起头,盯着长得很好看的少年。

  这茸茸的大被子,软软的,绵绵的,暖暖的,就像大哥哥笑起来的样子,好看得让人忍不得移开眼,忍不住想亲近,巴着他,再也不放开。

  这么温暖的感觉,在她有限的记忆里,从来都没有过呢。

  司马昂抚着她扎了一个朝天辫的小脑袋,柔声再问:“你是谁家的孩子?”

  她皱起眉,很认真地想“老爷说,从今天起,舞儿就是司马家的人了。”

  那,她就是司马家的孩子了,对不对?

  小小的脸蛋沮丧地埋进银狐柔软的皮内,连叹息声都一起淹进去,不敢让人听见。

  可是,阿娘不是一直教舞儿说,舞儿姓封啊。

  她的家,破破的,没有被子,也没有笑得很暖的大哥哥,可是有阿爹阿娘,有才一岁多的小弟弟,她更喜爱。

  “老爷?”司马昂奇道“谁是老爷?”

  封舞从大氅中拔出小手,比划来比划去“黑黑衣服,高高,凶凶。”

  回复一丝血的小脸板起来,两道弯弯的柳叶眉凑到眉间碰头,有些干裂的樱抿成一条线,很认真地模仿着老爷“凶凶”的样子,却只制造出一张滑稽的鬼脸。

  穿着黑衣又爱板着脸,那一定是五哥了。司马昂失笑,五哥若看到自己的冰块脸被“美化”成这么可爱的样子,不知会有什么表情呢。

  之前大哥将众兄弟召集起来,讨论关于李阀向司马山城求借一万骑兵暨请他前去相助一事。五哥刚回山城,便被叫到大哥那边去了,想来是因为这样,所以把这娃儿放在这儿便离开了吧?以五哥的脾气,没有他的吩咐,下人们吃了豹胆也不敢擅自决定如何处置她呢。

  可是,五哥把这么小的娃儿带回山城,做什么?

  他低头问怀中小小人儿:“那他为什么带你到这儿来?”

  这个问题她会回答。

  封舞斜着头,道:“老爷说,有个哥哥生病了,要舞儿来给他做伴,陪他讲讲话,替他解解闷。”

  老爷一路上说了好几次呢,她记牢了,要给他做伴,陪他讲话,替他解闷。一共有三件事,她一件也没落下。

  原来是为了三哥的儿子弈买回的童伴。他了解,却也更不解,城中多少年龄相近的孩子可以陪弈,怎么偏偏买回来一个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小娃娃?

  封舞可不懂他的心思,也没耐心等他回话,注意力早就转移到八仙桌上摆放着的糕点上去了。一进门,她就对它们垂涎三尺。但是怕老爷,不敢动。后来老爷也急急地走了,只剩了她一个,阿娘说拿人家东西是坏人,所以她乖乖听话,也不敢动。可是大哥哥很和气,他应该肯给她一块饼吧?

  “大哥哥,那个…是可以吃的吗?”她小心翼翼问着,用力了口口水。

  司马昴愕然“什么?”

  咦?难道大哥哥是很小气的?

  封舞努力伸长小手指“那个…那个…舞儿肚子饿了…”

  渴盼的黑眼珠可怜巴巴地望住他,小嘴一扁一扁,预备在他拒绝的时候放声大哭。

  司马昂恍然。眼见小妮子乌溜溜的眼中积蓄起水花,眼明手快,在发大水之前将她抱到八仙桌上,就这么坐在桌子上“可以可以,全都可以吃的。小舞儿,你想吃什么,自己拿。”

  只要她不哭,一切好商量。

  封舞鼻子,把眼泪和鼻涕都收回去,小小手掌抓向从没吃过的糕点,哪还记得是为了什么伤心的。

  嗯,还好大哥哥很大方。

  这样小的娃娃,就这样离开了父母,连发生了什么都不明白吧?

  司马昂看着开心笑着的娃儿,星眸浮起悲悯,掏出帕子,为她拭去鼻水,轻手轻脚,生怕弄痛娇的皮肤“小舞儿,你想家吗?”

  封舞含着甜糕,剔透的杏眼仰望着他暖暖眸中的怜惜,眼圈一红,含含糊糊地噎道:“想…舞儿想回家…”

  即使…这里有好吃的糕点,她还是想回家,想回那个老是挨饿,从来都吃不的家。

  啊啊…他把人家小姑娘的眼泪勾出来了。

  司马昂手忙脚,不知如何是好,一迭声道:“你别哭,大哥哥送你回家…”

  “好不好”三个字来不及出口,横里进一个清冷的男声,道:“小九,飞云、惊虹已收拾好东西在东厢等你了,你还不快去?叫李二公子一直等着,岂是待客之道。”

  “五哥,”他回头,与黑衣青年面对面,轻声恳求:“把这小娃儿送回家去,好不好?”

  司马晔偏开头,催促:“你放心吧,快去。”

  司马昂当他允了,向封舞展开安抚的笑容,柔声道:“小舞儿,大哥哥要走了,让五哥送你回家可好?”

  见娃儿呆瞪着五哥,他想起她刚才扮的鬼脸,不莞尔,拍拍她的头,匆匆离去。

  封舞被突然出现的司马晔骇住,不要说司马昂最后对她说的话,连之前的对话都吓忘掉,一手紧紧抓着他留下的帕子,一手还抓着吃了一半的甜糕,呆看着司马晔,不知道他会否把她抓起来打股。

  她吃了他的糕点,又坐在桌子上,还都被他看到…死定了…

  但司马晔却只瞪着“埋”在大大孤氅与糕点堆中的小人儿,目光深邃,半未有动静。

  在往日,纵有一千个人,有小九这一句话,他也都会放走,惟独这个小娃儿,关系着弈儿的生死,他是绝不会放她走的。

  似她这般骨绝佳又适合练至内功的女子,千万人里也找不出第二个。只有靠她,或许可以将弈儿的命留住,就算瞒着小九,他也要留着这丫头。

  这些,封舞在当时一无所知,她只是怕会被“凶凶老爷”打,又想到他是大哥哥的哥哥,应该不会很坏才对。

  她就这样安慰着自己,住进了完全陌生的司马山城,暗暗盼着,可以再见到温柔的大哥哥,好还他的帕子和大衣,谢谢他的好心,也可以多看到他好看的笑容。

  她没有想到,第二次见到司马昂,是在一年之后。  WwW.mhUaxs.Com 
上一章   轻寒暖妾心   下一章 ( → )
关月所著小说《轻寒暖妾心》的免费章节,棉花小说网是免费小说爱好者必备的小说阅读网站.棉花小说网免费提供关月的小说轻寒暖妾心最新清爽干净的文字章节在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