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掸帮高原虽远未到樱粟花盛开的季节,却也是峰清水秀、山花烂漫!由于刚刚离开雨季,山中的风势仍很大,茂密的树叶、丽的花儿簇拥在一起摇曳在风中,发出哗哗脆响,仿佛奏成一曲歌接久违了的明媚阳光,更给群山增添了一番别样美丽的韵味。 中午时分,于兴业的掸帮自卫军军营内一片忙碌!但是与周围美丽的湖光山极不协调的是,这里正在‘搞破坏’! 整个军营除了东门,其余三个大门和两个暗门均被堵死。两个军需大库被一扫而空,所有不能带走的轻重武器悉数销毁。多余的弹葯通通拆解,火葯被分散在屋顶、柴房、马棚等易燃之处。张宇命人将军营中所有汽油都集中在十余个大桶内,然后把这些汽油桶安放在军营各个角落,工兵在每个汽油桶底部绑好炸葯、雷管,并且在这些油桶周围遍布柴草、枯木。由于担心军营内的‘燃料’不足,张宇又命人从营外的林中找来大量朽木枯枝,在附着上易燃物质后遍布营中。不仅如此,多数营房及司令部总部都安放了相当数量的炸葯,当然,这些炸葯的位置都很隐秘,轻易不会为人发现。 待一切布置完毕,天色已渐黑。此时,整个军营就俨然是个巨大的火葯桶! “可惜了!”胡老四望着渐渐被夜幕笼罩的军营,仍止不住扼腕叹息。 “如果能用这座军营换取所有人的生路,我看值!”祖易沉静的说道。虽然他也有些恋恋不舍,但却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但愿张宇这一计不要落空啊! “是啊!正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呵呵,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张宇微笑。在所有人中,他是最不‘心疼’的一个。是啊,他本来就是匆匆过客,这里被毁成什么样,于他又有何干?张宇最大的心愿还是尽早结束这里的麻烦,赶去与叶朋会合。 娜塔莎现在怎样了?是否仍在苦候自己的消息?月儿呢?应该已经被叶朋带来了吧?还有下落不明的小武,命运之轮再次狠心的将自己与他分割开来。对于这位生死相依的兄弟,他又何曾放开过牵挂?…这一个个心结令他恨不得立刻就上翅膀飞走,但是,他知道,这不现实。 张宇努力抛却心中纷的思绪,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所有战士结队,准备出发。 虽然电报中说敌人会在明天早晨到达,但是对于不能把握的东西,张宇总会有一种隐隐的不安。越早走就越多一分安全啊! 军令如山!所有战士都顾不得一天的劳累,收拾好行囊,在营门内集合。 蓝家马帮的护卫队先行出发,一小时后,胡老四的新兵营也静静走出了营门。胡老四走在队伍的最后,他勒住缰绳,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生活了近五年的军营。暮色中,一切都黑蒙蒙的,只有两扇敞开的大门依稀可见。那两扇大门就象张开的双臂,仿佛在什么,又象张开的血盆大口,拼命将黑暗噬进去。 唉,什么都看不见了!胡老四叹息一声,腿双一紧,催马随部队而去。 蓝家马帮仍由蓝队长带队,在他身边的却只有张宇。队伍走出十里地后,突然离开主路,没入漆黑的密林! 一小时后,胡老四的新兵营也匆匆从这里经过,一直走了下去。蓝采儿骑着马夹在队伍中间,祖易和胡老四分列左右保护。蓝采儿在马上边走边回头张望,入眼的却只有茫茫一片黑暗。 “哎,你们说,六叔他们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回去了呀?”蓝采儿问。 其实她本已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和张宇在一起,但实在拗不过众人的苦劝。尤其张宇那家伙,竟说出了‘只要蓝采儿留下自己就走,坚决不和她这个丧门星在一起’的混帐话! 丧门星?靠!有我这么漂亮的丧门星吗?再说了,有这样一个‘丧门星’关心你,不知是你这家伙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呢! 蓝采儿已经忿忿不平气了一路!不过气归气,张宇的良苦用心她能够理解,毕竟,如果换做自己,说出的话可能比这冤家还要‘难听’得多。 对于蓝采儿的弱智问题,胡老四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可不是么?刚走出多远啊?这个问题她至少已经问了六次! 祖易觉得好笑,心想:你关心的明明是张宇,偏拿蓝叔来说事,还以为谁不知道呢?!于是他也玩个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 蓝采儿倒并不介意,继续问道:“哎,你们说,他们会不会有危险呀?” 祖易终于忍不住了,道:“你对张宇不是一向都很有信心吗?今天是怎么了,老疑神疑鬼的?” 祖易对蓝采儿一向都言听计从、唯唯诺诺,今天却颇显不耐烦,惹的胡老四侧过脸来,瞥了祖易一眼,黑暗之中,也看不出什么。 蓝采儿仍旧毫不在意,叹息道:“唉!不是啦。我就是不放心…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呀!” … 就在蓝采儿与祖易对话的工夫,蓝队长以及张宇他们已经悄悄摸了回去,在距军营东门不远的丛林内隐匿下来。 这一次,他们带上了几乎所有‘带劲儿’的家伙,光机就有二十多!蓝队长的眼中更是泛着绿光! 杀人放火,嘿嘿,可是他的最爱呀! 张宇不放心,仔细检查过所有战士的藏身之处,确认不会暴目标后卧在蓝队长身边的草稞中。 尽管身上满了驱虫剂,但是各种蚊虫仍前赴后继的包围过来,搞得他不胜其烦,最后也实在懒得驱赶它们,便将全部精神锁定在前方。 他微眯着双眼,象一只守侯猎物的狮子。不!这是一个狮群!而他们守侯的猎物,是一只比恐龙还要庞大得多的怪物! 他们能够吃掉这只怪物吗? … 天不知不觉的亮了。晨曦中,一层薄雾将山林笼罩起来,蒙蒙,宛如人间仙境。而张宇等人正隐藏在薄雾中,一动不动!多数战士都熬不住困倦,小睡了一会儿,只有张宇,彻夜未眠,甚至连姿势都没更改过。这让蓝队长很是佩服,不过有时候也会忍不住冒出个奇怪的念头:这家伙是不是让蚊子咬死了? 一阵马嘶结束了丛林中原有的宁静,远远的,只见一队人马迤俪而来,由于光线不好,看得不是很清晰。蓝队长仿佛被打了兴奋剂,眼中的绿光渐渐转红,不自觉的握紧了机把手,脸上兴奋得沁出汗珠。突然,一只大手握住柄,将他因用力过度而发白的手指一一掰开。是张宇。他向蓝队长摇了摇头,示意还要再忍耐!与此同时,附着在他眉间、发梢的水悄然滚落,顺着他的面颊滑下来,再配以焦急的神态,就象被急出了满头大汗。直把蓝队长看得好生奇怪:什么嘛?就急成这个样子?! 缅甸军队从军营边走过,而后在东门口停了下来,却并没有进去。为首的是个上校军官,昨天半夜他得到禀报:匿藏在这里的小股土匪已分批逃窜。这令他多少有些失落。英雄无用武之地啊!为此他急令部队加快行进的速度,务必追上敌人一举歼灭! 本来他是不打算停脚,就这样一路追下去。 当然,如果事实真是如此,张宇的全盘计划将彻底落在空处。那样的话,张宇等人也只能拼死一战,而结局将非常悲壮。 但是就当缅军路过军营的时候,出于好奇,上校勒住马回头看了一眼。却是这一眼,改变了所有人的命运!那两扇敞开的大门引起了上校的兴趣。 虽然早知道这是座空营,虽然在预算中这个贼窝是要被彻底毁掉,但是当他看到那两扇敞开的大门时,突然改变了主意。 如果万一追不到敌人,这一趟岂不是白跑了? 要知道,这次剿匪虽然只是配合老虎沟方面的辅助行动,却也是‘肥差’。用一个团的正规军兵力消灭百多号爪软的土匪,傻子也知道这是个白捡的功劳。为了争夺这次任务,他那个在军中作高官的亲戚可没少费力气,只是用来打点上下的钱就已经花去不少。临行前,那位亲戚大人还暗示:如果能得胜而回,他将晋升为少将。缅甸历史上最年轻的将星! 当上校看到那两扇敞开的大门时,突然灵机一动,有了新的主意: 在摧毁这个军营前,必须先占有它!敌人没有闻风逃窜,而是被消灭了!他可以在这里照几张相片,必要的话还可以让士兵扮做被击毙的土匪出现在相片中,然后把这些相片传给那些在媒体工作的朋友,只要他们在国内大肆宣传一番,必将功成名就!… 上校抑制住即将浮上面颊的笑容,对副官道:“命令部队停止前进!”用马鞭指了指军营“先在这里休整一下,大家都累坏了。” 副官激动得热泪盈眶!是啊,看看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吧,有的已经是拉着在走路,哪还有什么战斗力呀? “是!”副官在马上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心中暗暗赞叹:真是位爱兵如子的好长官! 张宇仍然伏在草丛中,身体已完全麻木。他的脸上仍然漉漉的,但这一次却不是水,而是真真正正的汗水! 看样子敌人并不想进军营,这使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与此同时,脑筋飞转,想着有什么办法能将眼前这只庞然大物入陷阱。 蓝队长狠狠瞪了张宇一眼,心想‘又被这小子给坑了!’,转向缅军时,眼中已泛出黑光。他的手再度紧紧握住柄,心里慢慢涌出一个念头:拼了! 此时,埋伏在密林内的所有战士都已与蓝队长相同,抱着必死的信念,握紧手中的武器,没有人再紧张,也没有人再害怕。大家都静静的等着,等候开火的命令。 蓝队长的手再次被握紧!还是张宇! 张宇焦急的摇摇头,汗水从他的面颊成串滚落,砸在草叶上,破碎开去。他真怕蓝队长因一时冲动而误大事。 蓝队长的眼中早出了火!他才不管那套,挣扎着,手指慢慢接近扳机。 就在这时,奇迹发生了! 林外的部队突然改变了前进的方向,竟结队走进军营,一个长官模样的人还在营门口首弄姿,看样子好象在照相。 这是怎么回事?蓝队长在大松一口气的同时,心中暗暗纳闷。不仅是他,几乎所有的战士都在奇怪,也都放松了心情。 只有一个人是例外!张宇!他摒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心中默默算计着,寻找开火的时机。 上校在门口照了几张相,觉得不是很满意,感觉好象自己的情绪并不到位。他摆了摆手,命令警卫员收工,转身进了军营。此时,营门外已是空空。 正如上校所料,军营中凌乱不堪。纸片、木屑遍地都是,再加上自己的战士争抢营房,一时之间,整个军营七八糟、乌烟瘴气。 上校皱了皱眉,一边盘算怎样把这里布置得更象个战场,一边向土匪司令部的方向走去。 司令部是土匪的指挥中心,也是象征他取得辉煌胜利的照片中必须出现的标志建筑。 还未到达目的地,已有人前来禀报,说在司令部发现有战斗过的痕迹,而且还有几具敌人的尸体。 上校心中一动,随即喜上眉梢。敌人在逃跑之前竟然内讧了?!不过这关他事?敌人自相残杀,通通死干净了才最好。倒是那几具尸体真是上天所赐,看来自己这一行确实了大大的好运!回去之后一定要在上光寺还大愿才是! 上校来到司令部的时候,却见警卫员满头大汗过来。 咦?他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前面去了?上校心生奇怪,再看看司令部门口,横躺竖卧着几具尸体,死相都很惨。上校何等聪慧?立刻就明白了,极为欣赏的看了看警卫员,心中赞道:小鬼很懂事嘛!而警卫员却早已就位,手举着数码相机只等‘咔嚓’了。 “还不打?”蓝队长暴圆了双眼低声喝问。 眼看敌人都进去了,张宇那只臭爪子仍不肯放开。哎哟呵,这小子好大的力气,硬是捏得自己生疼! 敌人进去后还要一阵,等他们安顿好,放下武器再说,再等等,等一等。张宇默默算计着,轻轻的,松开了握住蓝队长的手,口中清脆的吐出一个字:“打!” 蓝队长早等得不耐烦,闻言立刻单臂举,望空就是一梭子。 上校站好位置,调整好情绪,高傲的扬起脸,脸上现出胜利者的微笑。随着一串清脆的声,他看见在空中绽开了一朵小红花。花儿见风就长,越开越大,却是向他们面而来。 “燃烧弹!偷袭!”上校惨呼一声,面色已变得苍白! 这是一场盛大的焰火! 但却又与历次庆典不同!伴随着漫天绚丽焰火的,是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第一次爆炸源于一只汽油桶。汽油桶就如同一枚点燃的火箭,被气催上半空,然后在空中炸响!燃烧的汽油紧随碎片四而出,落在哪里又是一声巨响!接着便又有物体腾空而起!也许是瓦片,也许是木屑,也许是人的肢体…这些物体无一例外都燃烧着,带着一串漂亮的火星飞上天空,此起彼伏、目不暇接。 天知道张宇到底安放了多少炸葯?!那一声声不绝于耳的巨响,使大地为之震颤!天空为之变!群山瑟瑟发抖! 猎猎的山风在此时已变成吃人的妖魔,它呼啸着,发出刺耳的怪笑声,在很短的时间内便将火舌连成一片,然后疯狂的扑向所有静止或奔跑着的物体,点燃他们,把他们熔入一片火红之中! 此时的场景已完全可以用那八个字来形容:火逐风飞,漫天通红! 军营变成了人间地狱!滚滚的火舌卷起漫天浓烟,蒙蔽了人们的视听;飞溅的碎片夹杂着人体的残肢断臂,使慌乱的人群四处碰壁,伤者累累。营房、马圈,墙角甚至厕都接连被爆炸所摧毁,没有安全的地方,鬼才知道下一刻哪里会变成又一个修罗坟场! 刚刚放下想歇歇脚的士兵们象一只只受了惊的兔子,疯狂挤向营房的房门。侥幸没有被炸死或烧死的人们脚踏曾经是战友的尸体一股脑拥向军营东大门,其间相互拥挤、践踏,死伤更不计其数! 埋伏在东门外的蓝家战士们虽一个个紧捂双耳,却也被震得晕头转向。只有蓝队长是个例外。他象孩子般欢呼着、叫嚷着,似乎根本无惧声的冲击,但细细看去,才发现他的耳中竟沁出了血丝。 “有人出来了!”不知谁高喊一声。 其实那人也是白喊,几乎所有人都被震成了聋子,谁能听得到他的声音?不过大家并不瞎,见从营门中跑出了人,哪还客气?各擎武器,纷纷击。蓝队长则更不例外,竟站直身体,边扫边发出连声怪叫。 只可怜那些刚刚逃出生天的缅甸士兵,本以为侥幸逃离龙潭,捡回一条小命,却又一头撞入了虎! 蓝家战士虽然是平行布阵,却将焦点齐齐对准了东门。那些跑出来的缅兵通通被打成了筛子。有人发觉势头不妙,扭头想回去,又被后面的人推出来,依旧被打得血横飞。如此周而复始,只不大的工夫,东门的的尸体已堆成了一座小山! 蓝家的战士越杀眼越红,最后几乎都站了起来。他们只顾将满腔的怒火通过口发出去,谁还在乎被自己杀的是人?还是猪、狗、牛、马? 此时,眼前的情形已不再是战争,而分明是一场屠杀! 张宇没有站起来,也没有参与杀戮,只是静静坐着,默默等待战争的结束。他心里很清楚,虽然自己并未直接杀人,但这场杀戮却是他一手策划的,自然,眼前那一千多条人命的帐也会算在他的头上。 他已经杀过不少人,更不在乎再多添些孽债,大不了最后在阎王爷那里一起算总帐。他只是觉得有些心酸,并不为那些死去的人,而是为死者的亲人们。 人死如灯灭,双眼一闭,从此什么也不知道,反而解了,倒是给活着的人留下悲伤,这又何苦? 既然有生就有死,那么难道人生下来就是让别人痛苦的么? 他不知道,也无从追究。但转念一想,生就生了,死就死了,谁又能控制得住?又关自己事?突然间觉得自己也真他妈吃了撑的没事多愁善感,淡淡的一笑。就在这时,只听蓝队长大声喊道:“哎,那个,小宇,去打扫战场啊!” 蓝队长自己被震得半聋,以为张宇也差不多,所以说话声音巨高。他哪里知道,早在爆炸之初张宇便运气护住双耳,几乎没受什么影响,现在却反而促不及防被他喝得‘嗡嗡’耳鸣。 张宇皱皱眉,道:“不用了。” 这一战,对方根本不可能有人生还。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打扫的?去捡些破铜烂铁么? “你说什么?”蓝队长问话的声音依然奇大,真可用‘气冲牛斗’来形容。 张宇站起身,拍了拍土,然后运足气凑到蓝队长耳边,骤然发力,大喝道:“不-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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