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生的意思很清楚,摆明是想听我自己说。这使得王哥有些下不来台。他老脸微微一红,捧起茶杯猛喝几口而后对我道:“小宇,还是你和王总讲吧?这事由你来说会更清楚些。” 按道理,若非碍着王哥的面子,象我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在这里根本连登堂入室的资格也没有!却搞不懂他为何竟示意我来说?难道会有什么深意在其中? 我飞速的转动着心思,很快便猜到了个大概,虽仍不能十分肯定,但看看王京生正讳莫如深的注视着自己,也不敢再沉默下去。 踌躇片刻,我抬起头向他那一双凶目朗声道:“王总,在这之前,有个事我想我必须先和您代清楚。” “哦?”王京生闻言颇感兴趣的应了一声。倒是王哥听得一惊!他以异乎寻常的速度转过头,一双原本总也睡不醒的眼睛此时却瞪的象两只灯笼。他已猜到我要说些什么,却又无法阻止,便只能以怒燃的双眸来发出警告。 王哥的好心我自然明白,但他定必仍未想通这其间还另有故事。现在是箭在弦上,况且王京生正于不远出虎视眈眈的盯着我二人,我实在无暇也不能向他做任何解释。 “王总,来到沈前我曾是永顺郑晓龙的手下,此番是逃出来的。”言毕我屏住气,细观王京生的反应。而王哥则仿佛泻了气般无奈的瘫靠在沙发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脚尖,一副听凭裁决的样子。 “接着说下去,你为什么要逃出来?”王京生随口接道,平静的语气中竟未掺杂任何情绪。 老大就是老大!听得如此重要的消息却仍能处变不惊,单凭这一点,此人就足以值得钦佩。 于是我把从马哥打黑市拳开始到我杀掉崔广泰这之间的经历和所见所闻详细叙述了一遍。说到最后直觉得口干舌燥,随手端起几上的茶杯牛饮起来。 经过茶水的浸润,嗓子已舒服许多。放下茶杯,我再次抬起头,却发现王京生正面无表情的默默看着自己。我被他盯得浑身发,不知所措的收回双手,大气也不敢出。一时间,屋内静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他右掌在桌上重重一拍。沉闷的拍击声使得我和王哥均惊悸的收紧心弦。天知道这个老大在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举动? 拍过桌子,王京生缓慢而又深沉的开了口:“好!既然你这么痛快,那我也给你看样东西!”说罢,从抽屉中拿出一张大传真递到我面前。 接过传真一瞧,我的心猛然提到了嗓子眼。在那上面竟赫然印着我和小月的照片! “什么东西?我也搂一眼。”王哥好奇的凑过清瘦的小脸。当他看到照片时,也吓得呆住了。 虽然心中早有预算,但当我看到照片后却仍无法掩饰内心的震撼,吃惊的张开嘴。郑哥可真够绝的,他竟然早将我们的照片分发到各地,如此做法分明是不想给我二人留活路! 这个王总则更绝!我出逃的事他早就知晓,更是连照片都已攥在手中,刚才却又偏偏装傻充楞假装不认识,居然还问我是不是来找工作。如此做法,明面上是在试探我,看看在他面前我是否肯坦诚相见。但暗中却是在引我入局!借着我有求于他的机会自己投靠在他身边。再往深一层想,恐怕小月的失踪也并非偶然,此事即使不是他亲为,也应与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王哥和我二人瞋目结舌的反应让王京生感到非常满意。 “保生,刚才张宇说起的那个马洪彪,是不是就是你师兄呀?”王京生问。见王哥沉痛的点点头,他又动情道:“虽然我和郑晓龙也算有些情,但却不能为了这点情就坏了江湖上的道义!张宇,今天就冲你敢在我面前讲实话,我王京生就不怕得罪郑晓龙!你放心,在我这儿,你是绝对安全的!”说罢一把夺过印有像片的传真随手扯个粉碎。 既然王京生已然摆明立场要支持我们,王哥也就放下心来,他频频点头道:“是啊!是啊!只要王总肯出面,就没有摆不平的事!”说着向我挤眉弄眼,让我赶紧表态。 此时我已基本摸清了王京生的意图:他是想把我拉到自己一边,以增加手中的筹码来对付郑哥。 虽然找小月的希望唯有寄托在王京生身上,但我却并不想这么快便将自己卖掉,最起码也要掌握些主动。 有了这个打算,我装作困惑的样子向王哥问道:“那咱找人的事…?” 在现时的场合中,我突然提起这件事,显得非常不识时务。只听得王哥心中暗暗骂娘:这他妈傻小子!有王京生的照拂,找人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1 但王哥哪里知道,我这话实际是说给王京生听的。 王京生何等人物!早听出我指东打西,话外有因,马上便接了过来“哦!对了,你们刚才说还有别的事找我。你看看,我这一激动就忘得干干净净。来,先说它吧!让我听听到底是什么难事让保生亲自登门求助?” 我指了指地上那团被撕碎了的纸屑道:“王总,您已经看过了,这张传真上有我和另一个人的两张照片。我和她在火车站买票时走散了,今天登门而来是想求您帮忙,找找这个人,您看…?” 他并不搭言,回身按响了办公桌上的电铃。很快,便上来一个瘦高的年青人。此人看样子三十出头,削瘦的面颊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身上有股子很重的书生气。他快步来到王京生面前,极其恭敬道:“王总,您有事?” 王京生指着他向我们介绍道:“认识一下,这是我的办公室主任,叫赵丰。”接着又指向王哥对赵丰道:“这位就是我经常跟你提的王保生,保生旁边的小伙子叫张宇,是他的师侄。以后你们要多亲近。” 在王京生的指引下,我们彼此握手寒喧。 “现在火车站那边是谁负责?”看我们客套已毕,王京生问赵丰。 “胡明。”赵丰简洁的答道。 王京生指指地上的纸屑道:“这里边有个姑娘的照片,你把交给胡明。”然后转向我问:“她是什么时候失踪的?” “上午十点半到中午十二点之间。”我略想想答道。 “嗯。”王京生冲我点点头再次向赵丰道:“这姑娘是在火车站失踪的,失踪的时间你也听见了。你去告诉胡明,让他在二十四小时内把人给我找到。你去吧。” “是。”赵丰领命后匆匆离开。 “保生,不是咱吹,只要人是在沈市丢的,我就只定能你给找回来!”王京生自信的拍着王哥的肩膀道。接着向我问道:“怎么样?还有问题吗?” 看到他办事如此落利,我在心下暗叹的同时,已捋出了整件事情的大概脉落。 当我和小月现身沈市时,他的手下便已通过郑哥传来的像片认出我们,并掌握了我们的行踪。而小月的失踪很有可能是他计划中的一部分,王京生一方与我非亲非故,只有通过小月来我就范。但王哥等人的出现却增加了计划的变数。因为我若被王哥他们干掉,那他就只有将小月还永顺一途可行。若真如此虽并不是什么坏事却非最理想的结果。 但出乎王京生意料的是王哥不仅与我有旧,而且还出头带我求上门来。这使得原来莫测的变数成了锦上添花。因为王哥本就是他求之而不得的人,而通过这件事他可以顺理成章的将我二人来个兼收并续,坐享其美。当然这其中还有个关节我仍未想透,那就是叶朋。从其言行中不难看出我早就在他关注之中,可偏偏此人又仿佛与那一方都不沾边。真是个神秘的怪人!我百思不得其解下索便不再去想他,先过得眼前这一关再说吧! 此时,面对着目光深沉的王京生,我几乎可以断定,只要自己肯点头同意留在沈,小月就会在最短时间内安全的回到我身边。 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的情势已由不得我做选择。试想一块摆在案板上的又哪还有选择的余地? 想到此,我做出真诚的样子道:“王总,既然您肯援手,那真是…嘿!我要再说感激的话就见外了。这样吧,只要能找回小月,我就留在您鞍前马后为您效犬马之劳。” 王京生满意的笑道:“好!是个爽快的汉子!那咱就一言为定。” “王总,您看…这事真是太让您费心了。不过有了您这句话,我们今儿晚上倒能睡个好觉喽!”趁着王京生志得意满的劲儿,王哥又紧着添了把柴。拍吧!反正拍马不用本钱,舍着点脸就行了。 王京生却并不吃这套,他接着王哥的后面半句道:“说起睡觉来,你们是不是也都累了?保生,你先回去休息吧。张宇就留在我这儿,我叫人给他安排个房间,万一有了消息也好头一个让他知道不是?” “行!”王哥看也不看我便爽快的应下来,说着竟站起身告辞下楼。 王哥如此做法,他的心意我是知道的。把我留下,至少在安全上就有了保障。因为无论是谁,都不会在沈市捋王京生的虎须。 “保生,”就在王哥正要下楼的当儿,却被王京生一把喊住,回过头。 “我说,你那个没本儿的买卖就别再干了,今儿晚上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带着你那几个弟兄一块过来。”王京生半商量半命令道。 王哥略微犹豫片刻点头应道:“成!”然后转身下楼而去。 王哥刚走,王京生便着人把我领到了别墅二楼东南角的一个单人标准客房。洗嗽已毕,我躺进了舒适的内,不大的功夫,多来的疲劳便夺去了我的意志,使我进入了沉沉梦乡。 就在我走后不久,刚才领命出去的赵丰悄悄回到顶楼王京生办公室。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王京生问道。 “胡明说她们应在去北京的火车上,但现在暂时联系不着。”赵丰如实答道。 “跑那么老远干什么?”王京生不满道。 “这个,胡明也不清楚。只是听说那丫头鬼得很,要不是诳她上那趟车怕也不好得手。” “算了!不管它。你去跟胡明说,让他盯紧着点,一旦联系上了,让那娘们儿赶紧把人给我带回来。” “是。” “你还有事吗?”王京生见赵丰应完了却没走,随口问道。 “王总,我不太明白您为什么会对这个张宇下如此功夫?”赵丰提出了盘亘在心头许久的问题。
王京生心道:又来了。 赵丰此人做事极有条理而且一丝不苟,为人也踏实勤恳。总的来说,王京生对这个属下还是很满意的。但他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经常在关键问题上回不过弯。别看他是个硕士,人虽聪明却不机灵!在很多事上总需要自己点拨一二,当然这么做就王京生本人来讲还是很乐意的,毕竟,有资格够水平来指导堂堂硕士的黑社会老大恐怕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面对赵丰的虚心求教,他耐心解道:“赵丰啊,你可别小看张宇。能带个妞从郑晓龙眼皮底下全须全尾的跑出来,这可并非是个人就能做到的。他虽不是郑晓龙方面的核心人物,但却对他们的内情知之甚深。要不郑晓龙也就不会非要拿住此人不可了。最近东北的形势已越来越复杂,别看很多人在表面上没什么动静,但都是水里的鸭子---暗中忙的很!尤其这个郑晓龙,更是嚣张得厉害!就拿他并金老三这当子事来说吧,事先竟没跟我们任何一个老大打招呼,这么做分明是没将我们放在眼里。就我看郑晓龙此人野心极大,他决不会偏安一隅作井底之蛙,在不久的将来,他很有可能会把矛头直指咱们沈市,到那时张宇就会成为咱们对付郑晓龙的一把利器。另外还有一点也很重要!那就是王保生终于肯归于咱们旗下。你知道他在江湖上的绰号么?九尾狐!别看此人身手不如他师兄马洪彪,但其智计足可弥补身手上的缺陷。再加上他那班弟兄,这可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我敢断定他的归顺定能触动其他小帮派,这对咱们扩充实力有着极其重大的影响…” 看着赵丰恍然大悟的频频点头,王京生心中涌起了一种无明的足感。他接着道:“你还不知道吧?前一阵那个名噪一时的崔广泰正是死在张宇手中,若事实果真如此的话,那他的份量就更重!” 说到这儿他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兴奋的吩咐道:“对了,一会儿你去安排一下,找个人和张宇过过手。这时间嘛…就定在明天!不过一定要稍晚些,呵呵,我可不想错过这场好戏。” “那您看找个什么水平的人合适?”赵丰试探着问。对于张宇,他可谓知之甚少。万一找的人太厉害了,失手将其打死,自己可是吃罪不起。 “高手!当然要找高手!不过你得事先嘱咐好,出手一定要有分寸,千万别把人给我打死了。”王京生叮嘱道。 “是!我马上去办。”再无疑问的赵丰二次领命离去。当他步下楼梯后,面上闪过一丝无奈的苦笑。自己装傻冲楞不过是为了足他那点虚荣。唉!这个王总,还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呢! 赵丰是正儿八经的工商管理学硕士,社会上称之为MBA。毕业后他曾换过很多单位,但每次都因过于冒尖而遭人冷眼,以至几近混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直到遇上王总,才有了一展所能的空间。但以往无数次的挫折已磨去了他身上的边边角角,痛苦失意的经历教会了他做属下的规则:在上司面前,你可以努力可以勤奋,甚至可以做些傻事蠢事。但你绝不能表现得比他更强,更聪明。否则,卷铺盖走人是早晚的事。 清晨,一阵轻快而美妙的仙乐在耳边响起。我迷糊糊睁开眼,诧然环顾着身边陌生的环境,许久方醒悟自己是住在王京生的别墅中。这一觉都睡晕了!我暗自苦笑着摇摇头,穿衣下地正要去洗嗽,仙乐再度奏响。我寻声望去,却发现是门铃在作怪。 有小月的消息了?抑或按响门铃的就是她本人?一念及此,我蓬头垢面的冲到门口,兴奋的拉开屋门。 一位青春貌美的女孩正笑容可掬的立在门外。但万分遗憾的是,她并非小月,而是这里的服务员。昨夜就是她领我来到这里。 “张先生,赵主任让我来叫您去用早餐。”女孩甜甜的道。 赵主任。听到了这个称呼,昨晚那个削瘦带着眼镜的家伙浮现在脑海中。连吃早餐这种事都要心,他这个主任当得可真称得起事无具细! “叫我张宇就好…不用叫先生。”我不好意思道。没办法,遇上漂亮姑娘我就手足无措,这恐怕是天生的。 我穿得七八糟的衣服和稻草般散的头发都没令她难堪,没想到这句谦逊之语却使她羞红了脸。 “那好吧,张…宇,您是马上跟我去餐厅还是先收拾一下?”她轻声问道,眼睛却在我身上游走。 我被她看得低下头。好么!上衣的钮扣还错着位,下面…更是大敞门开!情急中我倒窜进屋内,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利落。这回是窝头掉个---现大眼啦! 当我以全新的面貌出现在她眼前时,我们二人都恢复了正常。 餐厅在一楼,她带着我走下楼梯。边走边向我介绍健身房在哪儿,会议室再哪儿…最后她指着不远处一扇不起眼的小门道:“那里是赵主任的办公室,他让您用过早餐后过去一下,说是有事找您。” “好的。”我随便应着走进餐厅。她说东说西扯了半天,就是绝口不提小月的事,难道这中间竟出了什么变故不成?不过赵丰让我吃完饭去找他,也说不定是有了小月的好消息…心中有事吃饭也不香,胡乱添肚子后我便急匆匆敲开了赵丰的屋门。 “赵主任,您找我是不是有了小月的消息?”一进屋我便开门见山的问道,此刻我是心急如焚,没功夫再和他兜***。 “不错,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想先听哪个?”赵丰平静的问道。 听他如此道来,我心中格噔一下,心道:果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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