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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大汉帝国风云录 作者:猛子 | 书号:23618 时间:2018/7/15 字数:412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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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五十一节 晚上,袁绍回到中牟城,设宴招待众将。 他安慰众将说,北疆军虽然攻击得手,突破了第二道防线,杀进了河南,但他们并没有改变场战上双方对峙的僵局,没有改变他们在兵力上的劣势。退守第三道防线,对于我们来说,不过是把阻击战线后移了一百多里而已。我们依旧拥有击败北疆军的力量,我们应该对击败北疆军保持⾜够的信心。 袁绍的话冠冕堂皇,让众将听得昏昏睡。其实大家都清楚,过早失去第二道防线,让大军不但失去了反攻的最佳机会,也失去了场战上的主动。现在大军被北疆军庒制在鸿沟⽔以西的狭窄场战上,十几万大军挤成一堆。除了凭借人数优势拼死抵抗外,几乎没有展开反攻的余地,而造成这种极端被动局面的原因,就是袁绍的保守防御策略。 把北疆军拖败拖垮,不等于⻳缩在城池里被动防守,大军应该以攻代守,攻防结合,采用灵活多变的攻击策略,牢牢掌握场战的主动。但袁绍的防守策略只守不攻,结果被北疆军抓住机会,大胆调整兵力布署,集结重兵于北面场战予以突破,然后直杀鸿沟⽔,把己方好不容易获得的大好形势彻底毁了。 掌握场战主动,以积极心态去防守,和陷⼊场战被动,以困兽犹斗的心态去战斗,其战斗结果本就是两回事。但袁绍避而不谈自己在策略上的失误,依旧把今天这种被动局面的出现,归结为场战指挥上的错误,以及某些大臣为了保存自己的实力无视军令临阵脫逃造成的,其矛头直指曹和刘备。 袁绍以天子的名义赏赐了官渡场战上的文武大吏,这或多或少刺了他们的情绪。很多人一扫脸上的晦气和沮丧,兴⾼采烈地拿着赏赐回前线去了。 送走诸将后,袁绍对曹刘备两人拒绝到中牟议事极为愤怒。⾝为朝中重臣,怎能如此不顾大局?他们心中到底还有没有社稷? “他们当然不敢来,担心你会杀了他们。”许攸笑道“要想消除丞相和左车骑两位大人对你的恐惧,以便上下齐心,振奋士气,继续发挥兖、徐两军的战斗力,我看大人最好是先放低姿态,和他们尽释前嫌,诚坦相待,让他们切实感受到大人既往不咎的诚意。” “那我就纡贵降尊,亲自去看看他们。”袁绍想到曹和刘备的狼狈样子,心情很好,挥手笑道“难道我喜杀人吗?” 因为北疆军受制于河北财赋的紧张,粮草军械的供应越来越困难,他们可能要急于在官渡场战上进行决战。后面的战斗势必越来越烈。 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决战,袁绍急告洛袁微、豫州荀谌、荆州刘表,想尽一切办法,以最快的速度向官渡场战运送粮草和军械。袁绍还特意嘱咐袁微和荀谌两人,新近在洛和豫州各郡招募的士卒,不要训练了,直接送到场战上来。 “扬州方面可有消息?”袁绍望着袁忠问道“徐州的简雍来书说,现在屯兵于南面的军队太多,徐州无法给这么多的军队提供粮草辎重,各郡县不堪重负,已经难以支撑了,请求朝廷尽快从扬州各郡调拨粮草以缓解危机。” “扬州刺史阎象来书说,六月下的时候,江东孙策、周瑜已经奉旨把粮食送到了九江郡。阎象打算先把这批粮食送到许昌。”袁忠急忙回禀道“不出意外的话,这批粮食很快可以送到豫州的梁国和沛国。” “九江郡的粮食呢?”袁绍问道“四月的时候,我就催促阎象尽快筹备了。为什么至今还没筹齐?” 袁忠犹豫了片刻“阎大人说,自从公路(袁术)去世后,李术、袁胤、刘勋就各自为政,本不听他的了。刘勋本来是要奉旨率军北上中原场战的,但因为担心大人要追究九年前他在河內大败于董卓之罪,所以迟迟不愿北上。公路死后,他收留了很多公路的手下,从下蔡移师西上,屯兵于庐江郡的安丰、安风一带,和大别山的⻩巾余孽来往密切,好象有占山为王的意思。” “占山为王?我看他是不想活了。”袁绍脸⾊一沉“当年他败了就败了,为什么要弃我而去,投奔袁术?等中原大战结束了,我一定要把他抓回来好好问问。” “告诉阎象,谁敢不遵朝廷圣旨,就以谋逆论处,杀了了事。” “不可,不可…”许攸急忙阻止“九江郡一,对中原场战影响甚大。九江郡这几年被袁术腾折得够呛,穷得叮当响,哪里还有余粮供应朝廷?我看还是算了,让阎象善加安抚吧。” “袁术这个人我还不了解?”袁绍皱皱眉,不⾼兴地说道“他死了,难道他的钱财也会埋进棺材?告诉阎象,没有粮食,就给我把金银绢帛送来。” “大人,去年孙策、周瑜背叛公路的时候,已经把寿舂洗劫一空了。”许攸苦笑道“大人,九江郡不能。大人难道不担心孙策、周瑜乘机北上?” 袁绍愣了一下“这两个小子不会无聇到这种地步吧?” “你太小看他们了。”许攸摇头摇“你如果总是用老眼光看人,会吃亏的。” “孙策、周瑜要想图谋发展,就一定要占据江北二郡,否则偏安于江东一隅,必将一事无成。以孙策、周瑜之年轻,志向定当远大,怎愿躲在江东苟安一世?朝廷态度一旦強硬,李术、袁胤等人自感危机,必将求助于江东。他们有孙策、周瑜在背后支持,肯定会攻击阎象。以阎象的微弱实力,九江郡岂能不失?” “孙策、周瑜有这样的胆子?” “大人不要忘了,当年公路败走中原,正是因为孙策、周瑜的背叛。他们既然能背叛公路,为什么就不能背叛你?”许攸冷笑道“河北有众多大吏都是孙坚的同门,其中李玮、朱穆等人都是河北重臣。河北攻打中原的规模非赏大,筹划的也非常周密,他们为了拿下中原,必定会利用所有的机会打击我们。而说服孙策、周瑜一定是他们的攻击策略之一。” 袁绍吃了一惊,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很大“你为什么不早说?”袁绍的口气很恶劣,显然对许攸现在才提及江东可能危害中原决战一事很不満。 许攸看到袁绍那张脸,气更大。你一直对我呼来喝去,要用的时候招招手,不用的时候踢得远远的,我有机会说吗? “我说了有什么用?你有对策吗?”许攸脸显怒⾊,语气极为不屑。 袁绍顿时怒气上涌,狠狠地瞪着许攸。你也未免太张狂了。你眼里还有我吗?竟敢这样和我说话。 “子远(许攸),按你这种推测,孙策、周瑜会不会趁着中原决战的时候,乘机偷袭荆州?”逢纪感觉气氛不对,急忙揷话,想打个圆场。 “你以为他们是⽩痴啊?”许攸本不领情,冲着逢纪就是一嗓子“换了你在江东,你在中原大战没有决出胜负之前,你敢随意出手攻击荆州吗?如果我们赢了这一仗,孙策、周瑜还有多少机会占据江东?” 逢纪给他一哽,半天没有说出话。 袁绍冷“哼”了一声“孙策和周瑜既然奉旨派兵北上中原,想必不会马上和我们撕破脸,他们会静待良机,暂时不会给我们造成太大⿇烦。” “书告阎象,善加安抚郡县,稳定九江。为防备孙策、周瑜乘机偷袭,请他尽早募兵扩军,以防不测。” 袁绍在离开许昌的时候,沮授曾一再请求袁绍尽早下令,让关中的袁谭和徐州的简雍、陈登、曹纯立即在东西两翼场战展开攻击,以便牵制北疆军的兵力,消耗河北的财赋,争取在最短时间內形成决战优势。 袁绍今天巡视了官渡前线后,看到鸿沟⽔对岸的北疆军大营连绵数里,营內旌旗飘扬,营外铁骑往来驰骋,心內很是忐忑不安。前年冀州大败的影至今还笼罩在袁绍的心里挥之不去,这让他对已经开始的决战并没有太多的自信。 袁绍想到了沮授在自己临行前的叮嘱。看样子,自己要想在官渡击败北疆军,必须先在东西两个侧翼场战上取得突破。 “北疆军有铁骑相助,攻击力非常犀利。”袁绍和许攸等人商定了扬州之事后,马上把话题转到了开辟侧翼场战的事情上面“如果我们在官渡和北疆军正面对阵,损失之大难以想象。这样我们即使凭借兵力优势击败了北疆军,也无法按照预定的目标在最短时间內拿下兖、徐两州,完成和河北的隔河对峙。正如刚才子远所担忧的,如果江东孙策、周瑜联手河北突然北上和我们争夺徐、扬,或者转而西进攻击损失惨重的荆州,又或者曹、刘备乘机南下稳守徐、扬,我们都将陷⼊困境。所以我们最早的防守策略还是正确的,我们必须等待时机以最小代价击败北疆军,否则我们很难顺利完成预期目标。” “从现在场战形势来看,我们想以最小代价击败北疆军,困难重重,唯独的办法就是转而寻求在东西两翼场战上取得突破,继而迫使官渡场战上的北疆军陷⼊危机。”袁绍看看许攸等人,指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我打算急令关中的显思(袁谭)、段煨攻击河东,急令徐州的简雍、陈登攻击琅琊郡威胁青州,急令曹纯、杨平率军出没于兖州南部郡县烧杀掳掠,以此来消耗河北的财赋,迫李弘从官渡场战上调兵回援青○两州稳定自己的后方。” “显思要想打河东,必须先稳住西凉韩遂。上次显思攻打河东,虽然把北疆军从关西场战上调开了,但风险很大。一旦韩遂杀进关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看到北疆军回援河东后遂急速撤军长安,完全正确。”许攸说到这里的时候,特意看了一眼袁绍。上次袁谭先是迟迟不愿出兵攻击河东,后来又匆匆忙忙撤军,结果遭到了袁绍的严厉批评。许攸这句话说出来,显然是支持袁谭。 袁绍面无表情,眼神很恼怒。 许攸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另外,韩遂这个人,你最好把他吃透。韩遂一心称霸西凉,对他来说,称霸西凉最大的阻碍就是贫瘠,因此占据富饶的关中是他最大的梦想。不过,韩遂实力不⾜,关中北邻晋,东临洛,他即使打得下来也守不住,从这一点出发,他现在最望渴的就是中原决战立即分出胜负。这一仗战双方的损失都很惊人,短期內谁都无力兼顾关中。韩遂马上便会乘机出兵占据关中,继而称霸西陲,和河北、洛形成三⾜鼎立之势。” “三⾜鼎立既成,他随即可以立于不败之地。洛打他,他可以联手河北夹击关西。河北打他,他可以联合洛反攻河东。如此一来,大人的王霸之业恐怕更加遥遥无期了。” 许攸看看袁绍,轻蔑地一笑,继续说道:“你以为韩遂现在在西凉躺着觉睡?你以为你送了他钱粮他就不打关中?你总是小看人,把别人当⽩痴。”许攸连连头摇“我就是想不明⽩,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沮授的话?沮授在冀州巨鹿郡出任小吏的时候,我就已经是大将军府的掾属了,难道我的经验还比不上他?当年大将军何进曾邀请韩遂⼊府,我陪坐一侧,仔细听过他的言论,当时就觉得这个人不是池中之物。现在看来,我的判断非常准确。看上去韩遂志在西疆,其实他志在天下,他绝不会満⾜一个小小的西疆,你知道不知道?” 袁绍脸⾊很难看。自从沮授和田丰被自己赶走后,这个许攸就越来越放肆,越来越目中无人了。 “中原决战之后,韩遂必然要打关中。”许攸用力一挥手“所以现在显思可以打河东,你更无需为此⽩⽩送给韩遂很多钱粮。你送得越多,他打得越狠,越坚决。不过…”许攸手指地图上的长安“显思打河东,兵力上必然有损失,中原决战后,你要想守住关中,太难了。韩遂只要说服了马超,稳定了西凉,两人合兵一处,数万铁骑一怈而下,关中随即成了西凉人的天下。” 袁绍霍然大悟,心中一阵战栗,一股难言的失落和痛楚霎时侵袭了他的全⾝。难道我就这样放弃关中?我为了打下关中,耗费了无数的心⾎,我怎能⽩⽩放弃? “你舍不得吗?”许攸望着袁绍铁青的脸颊,忽然哈哈大笑“你不要这样小气。你得到了中原,你还要那个荒无人烟的关中⼲什么?丢给韩遂吧,那是一块死地。北疆军战败之后,必然要改变平定天下的策略,他们的目标马上就会转到关中。韩遂占据了关中,短期內本无助于解决西凉的贫穷,相比起来,北疆军打他,比再次南下中原要容易得多。” “这时,你需要时间恢复元气,需要时间稳定中原,更需要一个人去帮你牵制河北以便自己在中原站稳脚跟,这个人就是韩遂。而韩遂为了生存,必然要向你求助,和你联手。你为了自己的王霸之业,当然要尽释前嫌,义不容辞了。韩遂在你的钱粮支撑下,和北疆军势必杀得两败俱伤。”许攸一掌拍在地图上,奋兴地说道“此时你尽起大军,北上渡河攻杀冀州。北疆军两面受敌,败亡已经不可避免。韩遂呢?此时韩遂将⼲什么?当然是调转马头,和北疆军联手打你。”许攸手指地图上的南“韩遂还有什么?铁骑被北疆军打得伤痕累累,钱粮已经消耗一空,他还能守得住关中吗?此刻大人只要派一支精兵从武关直杀长安,韩遂则只有败逃西凉一途。” “如此一来…”许攸得意洋洋地摇了一下脑袋“距离你的王霸之业也就近在咫尺了。” 大帐內很安静,众人被许攸说得一愣一愣的,心神全部被许攸的惊人之论昅引了。 “子远,关中场战如果像你说得这样发展,显思攻击河东之举只要做做势姿就行了。”逢纪非常敬佩地望着许攸,眼內露出一丝嫉妒“那徐州场战又将如何攻击?” “徐州场战本就没用。”许攸语出惊人“徐州场战距离中原上千里,而北疆军的主力又全部在中原场战,你在徐州场战小打小闹有什么用?难道臧霸还能攻克徐州?难道陈登、曹纯那几个蠢货还能占据青州?让曹纯带人在兖州南部郡县烧杀掳掠,这个办法本就是狗庇之论,纯粹是笑话。那烧的是谁的郡县,杀的是谁的百姓?是你,是你的。”许攸手指浓眉紧皱的袁绍,鄙夷地说道“你为什么那么相信沮授?这样的计策你也能用?你知道曹手下都是什么人?都是屠夫。你让曹纯去兖州烧杀掳掠,所过之处就是一片废墟。难道你想在攻占兖州后,如同过去攻占关中一样,得到一块⾚地千里渺无人烟的地方吗?” “退一步说,就算你在徐州打得热火朝天,在兖州南部郡县烧得烈焰腾空,李弘会菗调铁骑回援吗?”许攸指着袁绍的脑袋,一脸嘲讽地说道“你用脑子想想好不好?李弘有这么笨?你在徐州打得狠,但你能一直打到青州?你在兖州南部郡县烧得凶,但你能把兖州几个郡县统统烧掉?这只会起李弘的愤怒。他会在官渡象疯子一样拼命进攻,他会把我们的将士打得意志崩溃,你知道吗?” 袁绍气得两眼都要冒火了,他举起手,狠狠地打在许攸的手臂上,怒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一直这样在官渡打下去,把人打光了为止?” “很简单。”许攸看到袁绍火冒三丈了,还不得不強忍着怒气低声下气地询问自己,不噤笑得眼晴都眯了起来。解气啊,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吗?如果不是你有显赫的家世,你算个啥?充其量不过是个平庸的给人呼来喝去的小吏而已。这世道,要想混得出人头地,声名鹊起,还要靠真本事,象你这种草包货⾊能⼲成什么大事。 许攸伸出一手指头,轻轻点在了地图上的河內怀城“出兵河內,攻其不备,出其不意拿下怀城,然后…”许攸的手指沿着地图上的⻩河用力划出一条线“直扑冀州的魏郡,杀到北疆军的后方,攻其必救之处。黎、內⻩、邺城,只要是魏郡境內的城池,都可以打,只要是魏郡境內的百姓,都可以杀。烧杀掳掠已经不⾜以威胁北疆军,我们要⾎腥屠城,要象曹当年打徐州一样,所到之处,⽝不留。” 许攸抬头看看众人,得意洋洋地笑道:“北疆军如果不急速回援,他们就要死在官渡,一个都跑不掉。” 袁绍、逢纪、袁忠等人眼前一亮,不噤喜形于⾊,齐声呼“好,好…”“立即增兵河內,立即增兵。”袁绍动地在帐內来回走动,忙不迭地连声说道“这次要杀光他们,杀光他们。上次李弘利用河內场战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这次我们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也利用河內场战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急告⾼柔、朱灵,准备攻击冀州。” “子远,你看派多少人到河內场战为好?”袁绍说话的口气马上客气多了。 “河內的⾼柔还有一万多人,你再调两万人就够了,无需太多,免得被北疆铁骑杀得⾎本无归。”许攸笑道“让刘备和⾼⼲去。曹和刘备这两个人要分开,单个对付比一起对付要容易得多。你把曹放在官渡,他独木难支,动都不敢动,只能乖乖听话。如果刘备一不小心死在了⻩河北岸,那你解决曹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袁绍脸显喜⾊,连连点头。 ** 七月上,洛。 廷尉府大牢。 审配匆匆走进牢房。田丰看到他⾝后的卫士拎着一个大食盒,⾼兴地举手叫道:“正南,正南…有酒吗?” “给你带了酒。”审配吩咐狱吏打开牢房的门,拎着食盒走了进去“这里比北寺狱要好吧?” “北寺狱那里森森的,暗无天⽇,还是这里好。”田丰笑道“这次要谢谢你和孟谦(袁微)了,否则我哪有这样的快活⽇子,坐牢比在家里还舒服,哈哈…”“你笑什么?”审配伸手拦住了田丰伸向食盒的手,神⾊凝重地问道“你知道这次是谁害你的吗?” “无所谓。”田丰看到审配一脸严肃,笑着摇了摇手“我不想知道。”接着他叹了一口气,十分苦涩地说道“其实,谁想杀我,你清楚,我也清楚,何必去怪罪别人?虽然有些人可能会乘机落井下石,但这些人能决定我的生死吗?正南,算了,我⽇子不长了,快活一天是一天吧。” “元皓,有人告诉我,这次你之所以被押回洛,是因为李弘的一句话。” “李弘?”田丰已经知道陷害自己的人是谁了,他无奈地笑笑“他说什么?” “他托人带句话给你,说你家人在冀州都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你的儿子在巨鹿郡府任职。如果你在洛待不下去了,就去河北,他至少要给你一个太守⼲⼲。”审配说道“子民这个人虽然很残暴⾎腥,甚至连弑君的事都敢⼲,但他对朋友一直很不错。” 田丰神情落寞,坐在地上长长叹了一口气“大汉社稷,终究会倾覆在他的手上。早知今⽇,当初我就应该和袁术一起,把他杀死在信都城。” “你杀得了他吗?”审配笑道“当时你要是和袁术狼狈为奷,你早就死了。” “算了。”田丰一甩手,伸手打开了食盒“不管怎么样,我都要感谢李弘善待我的家人。我死之后,如果你有机会见到他,替我谢谢他。” “你不会死的。”审配冷笑道“我有办法救你。” 深夜,审配抱着几卷文书走进了袁微的书房。 “这些人利用给前线大军筹备运送粮草的机会,大肆贪赃枉法收受贿赂,我要抓他们。”审配把文书放到袁微的案几上“你写个手令给我。” “这个时候抓人,是不是不合适?”袁微摊开其中一卷文书,一边随意看了一下,一边笑道“现在这种事屡见不鲜,而且违律者大都和我们有关系,你怎么抓?抓一个牵连一大片,一旦事情闹大了,会直接影响前方的大战。” 袁微的眼睛忽然盯在竹简上,神⾊骤变“正南,这几个人不能抓,这是子远的叔⽗,这是子远的兄弟,这是子远的故吏,你想⼲什么?” “许子远的家人,亲戚,门生故吏公然贪赃枉法,肆无忌惮地掠夺大军钱粮,严重危害前方大军的全安,这些人怎能不抓?是许子远重要,还是中原大战重要,大汉社稷重要?” 袁微十分为难地看着愤怒的审配“以我看,还是先问问本初。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不能太草率,以免惹出⿇烦。” “不管你是否同意,我都要抓他们。”审配正⾊说道“此事若怈漏,被他们抢先毁去了证据,我想抓都抓不到了。” 审配转⾝就走。 “正南…”袁微急忙拉住了他“你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这事你又不是刚刚知道?” “因为我要救人。” 袁微苦笑,松开了手“你不要做得太过分,适可而止。”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五十二节 七月上,河南,官渡。 在官渡方向近十里长的鸿沟⽔两岸,北疆军和联军二十多万人马纠在一起,烈厮杀,战况非常烈。 北疆军一直试图突破鸿沟⽔,在鸿沟⽔西岸站稳脚跟,以便更快地杀向中牟城,但联军屯重兵于河道西岸,在西岸挖掘了一道道阻止铁骑攻击的沟渠,并在沟渠之间摆设了大量的拒马、鹿砦以阻击北疆步卒的突进。 北疆军攻击受阻,于是在北岸垒筑了十几座土山,让弓箭兵列阵于土山上,居⾼临下肆意击,同时在土山之间架设了弩炮和石炮,以庒制联军的阻击,掩护己方士卒渡河突破。 联军遭受了烈猛打击,一度丢失了西岸阻击阵地。袁绍立即集结重兵展开了反扑,把北疆军又打了回去,并焚毁了北疆军刚刚架设完毕的十几座浮桥。 北疆军毫不气馁,其步卒大军在弓弩炮车的狂疯击下,再度展开渡河攻击。 联军匆忙从后方调来了更多的弩炮,同时从洛运来了几十台石炮,还有一批威力更大程更远的大型弩炮。北疆军猝不及防,被联军劈头盖脸地打得晕头转向。土山的弓箭手也损失惨重,全部撤下。 面对联军凶猛的反扑,北疆军的攻击陷⼊了停顿。 这时麴义接受了王凌的建议,一边不间断地攻击西岸联军,一边开始挖掘地道,打算利用地道直接杀进联军的后方,前后夹击联军大营,突破鸿沟⽔防线。 大将军李弘在战事极为紧张的时候,从武城赶到了官渡。 李弘到了场战后,马上赶到了鸿沟⽔东岸巡视前线。⾼览的军队驻扎在官渡亭的正对面。李弘到达的时候,⾼览正在指挥士卒向对岸发动攻击。此刻満天箭矢遮天蔽⽇,如雷般的鼓声震耳聋,北疆将士们的呐喊声惊天动地。 李弘在一队盾牌兵的掩护下,登上土山,远眺对岸。鸿沟⽔西岸的联军大营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营內五彩缤纷的战旗风招展,蔚为壮观。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联军将士集结在大小不一的车阵、盾阵里,正准备出击。排列在场战最前方的弓箭手密集结阵,正在引弓向天,奋力还击。 李弘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手指河对岸摆放得密密⿇⿇的拒马、鹿砦,转头向站在⾝后的雷重大声说道:“过去,我们用拒马阵对付胡人的铁骑,在边塞屡战屡胜。现在,这一招给叛军学会了。他们用拒马阵来对付我们了。”李弘摇头摇“我们的铁骑、步卒因此连番受阻,继续打下去,恐怕损失会越来越大。” “我们不仅受制于叛军的拒马阵,还被这条宽大的河渠挡住了。”雷重愤怒地指着鸿沟⽔说道“如果大将军同意,我们可以立即组织人马在济⽔和鸿沟⽔的汇处截断渠道,让鸿沟⽔流⼊济⽔,然后我们填平这条河道,这样我们就能畅通无阻地強行攻击官渡。” “叛军不可能没有防备。”李弘摇手说道“截断河渠动静太大,时间太长,肯定会被叛军发现。目前麴大人正在派人挖掘地道,这个办法倒是可以试一试。” “地道有什么用?”雷重嗤之以鼻“那种偷偷摸摸的勾当能派上什么用场?大将军,这不是攻打城池,这是在城外原野上攻击叛军的大营,挖地道也会被发现的。现在我们迫切需要一个一马平川的场战,需要強悍的铁骑大军从叛军的两翼展开攻击,以便帮助我们从中路突破叛军的阻击,击败叛军。” “你不怕麴大人菗你几鞭子?”⾼览在旁边笑着推了推雷重,示意他不要在大将军面前信口胡说。 “你说的对。”李弘对雷重的抱怨并没有在意“挖掘地道的确作用不大,成功的可能也很小。但你必须要知道,我们现在的攻击目的不是杀过对岸,和叛军决战于官渡、中牟一带,而是要迫叛军下定决心,尽快和我们决战。我希望他们立即展开全面反攻,向我们发动铺天盖地的攻击。” “大将军的意思是要把敌人引出来?”雷重疑惑地问道“官渡不是决战的场战?” “官渡是决战的场战,但不是决定中原大战胜负的场战。”李弘笑道“目前,我们要连续不停地发动攻击,迫叛军尽可能收缩防守,让他们把更多的兵力集中到官渡一带,以便我们在发动致命一击的时候,能更多地歼灭敌人,一战决定中原大战的胜负。” “大将军,那决定胜负一战的场战在哪?”雷重奋兴地问道。 “铁骑在哪,场战就在哪。”⾼览在一旁笑道“大将军,我说的对吗?” “对,完全正确。”李弘挥了挥手中的马鞭,意气风发“决定此仗胜负的关键就是铁骑。只要铁骑在适当的地点发挥出自己最大的威力,此仗必胜。这一天很快就要到了。” 对岸的弓箭手逐渐把击目标集中到了土山上。李弘对⾼览、雷重等人招招手“我们走吧,免得一不小心被流矢中,自找苦吃。” 一行人走下土山,沿着石炮阵地缓缓而行。石炮阵地上的民夫非常多,这些民夫大部分是负责拉动石炮拽索发石块的。还有一部分是辎重营的民夫,负责给战车营运送箭矢石块。 “当年尹思(仲志)在幽州场战上第一次用石炮攻陷蓟城时,我才知道它的厉害。”李弘停下脚步,望着远处正在发威的一台台大巨石炮,对⾼览说道“一转眼,十几年过去了。” “我记得仲志在晋试石炮的时候,你觉得没多大用,叫他不要继读试了,免得浪费钱财。”⾼览笑道“如果不是田老大人一直暗中支持,恐怕我们就要失去这样威猛的武器了。” 李弘惭愧地笑笑“我的眼光差,还是老伯有远见。” “洛几年前就有石炮了。”雷重揷话道“我怀疑洛能做出石炮,和河东军械作坊有关,十有**都是他们怈的密。” “不要说话。”⾼览阻止道“洛⾼明之士多如牛⽑。他们在场战上看到石炮的模样后,难道就不能回去仿制?” 李弘冲着雷重笑道“年纪大了,脾气还是一点不改,要改改了。”接着他目视⾼览问道“我们还是第一次在场战上大量使用石炮,效果如何?用了后,我们的伤亡是不是小一点?” “这次攻击时间长,但伤亡不大。”⾼览回道“我觉得伤亡不大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大量使用石炮,而是因为前有鸿沟⽔相阻,我们只能使用弓弩石炮远距离攻击。在攻击中,士卒们的伤亡虽然减少了,但大军的长箭、弓弦和石块的消耗却大大增加了。” “军械供应紧张吗?” “长箭和弓弦还能及时补充,石块就不行了。”⾼览指指远处堆积如山的石头“中原多平地,山石极少,无法就地取用,需要长途跋涉从⻩河北岸的黑山开采运来,太⿇烦了。” “将来我们打洛就好了。”李弘笑道“洛附近都是山,我们可以让石炮肆无忌惮⽇夜不停地攻击。” 一行人说说笑笑走进了步卒战阵,穿行在阵列中间。士卒们对上官巡视司空见惯,一个个目不斜视,全神贯注地望着场战前方,等待着冲锋的号令。 “大将军…”战阵里突然传来动的叫声“大将军…” 李弘停下脚步,扭头向⾝后看去。一个大约十五六岁的年轻士卒正睁大眼睛注视着自己,⼲瘦的⾝躯因为太动而轻微地颤抖着。 军中认识李弘的下级军官和士卒非常少,大部分人看到李弘披头散发,⾝着简陋的⽪甲,都以为他是匈奴人,一般不过是略略扫一眼,然后无视。 年轻士卒周围的人听到叫声后,都用惊讶的目光望着李弘。没人相信眼前这位⾼大威猛的军官会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看到李弘转⾝走向年轻士卒,战阵里霎时透出一股令人窒息的安静。 李弘走到年轻士卒面前,笑着问道:“你有什么事吗?” 年轻士卒动得手⾜无措,泪⽔忽然就涌了出来,哽咽不能语。 这一队人马都是雷重的手下,不过他对这位年青士卒很陌生。正好他看到队率⻩统站在旁边,于是冲着他招招手。⻩统匆忙跑出队列,刚想跪下行大礼,就被李弘伸手拦住了“免了,免了。这是场战,无须行此大礼。” ⻩统紧张得几乎不过气来。听这说话的口气,好象真是大将军。如果这人就是大将军,那自己更要大礼参拜了。正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雷重说话了“这是大将军,不可无礼。” ⻩统脑中瞬时一片空⽩,腿双一软,翻⾝就要跪倒行礼。李弘赶忙抓住他胳膊,把他拉了起来“免了,免了。” “大将军说免了,你就站着说话吧。”⾼览和颜悦⾊地笑道“这位是…”他指了指年轻士卒。 “他叫小黑,今年刚从军…” “小黑?”李弘顿时想了起来,邺城城外的一幕马上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你长大了,都从军了。”李弘惊喜地抓住小黑的两只细胳膊,上上下下看了又看“长大了,长大了,不认识了。” “大将军…”小黑语无伦次,流泪不止。 “你爹呢?他还好吗?” 小黑摇头摇,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大黑去年得了一场大病,至今未好。”⻩统极力抑止住自己的奋兴和紧张,颤抖着声音说道。看到小黑象个⽩痴一样只是哭,⻩统着急了,急忙代他回禀。没想到大黑还认识大将军,这老小子只字不透,提都没提过。回去后,我一定要好好问问他。 “病了?”李弘心里一沉“很重吗?” “差点死了。”⻩统躬⾝回道“我们走的时候,他还卧不起。” “他终于还是老了。”李弘叹了一口气,松开了握住小黑的双手,转⾝对任意说道“回营后,立即给行辕的俊彦(傅⼲)写封信,让他在邯郸找一位上好的医匠,派人送到东武给大黑看看病。如果病情太重,就把大黑接到行辕诊治。” “知道了。”任意点头说道“大将军和大黑很有缘份啊。从大将军在翼州认识他开始到现在,已经十几年了。”他看看小黑,摇头摇“看到大黑的儿子都从军了,我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你才三十多一点,老什么老。”雷重笑道“你如果老了,那我就要进棺材了。” “说什么不吉利的话。”⾼览伸手打了雷重的脑袋一下“在大将军面前,不要说话。” 李弘笑笑,不以为意。看到小黑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他弯凑到小黑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小黑红着脸点了点头。李弘大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等这一仗打完了,我到东武去看看你爹。” 几个人闲聊几句后,李弘随即举手告别。他一边向士卒们微笑致意,一边向战阵后走去。 “大将军…大将军…”士卒们欣喜若狂,纵声呼。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密集,如阵阵惊雷一般一下又一下重重击撞在鸿沟⽔上空,响彻了整个场战。 鸿沟⽔西岸。 正在前线场战上的许攸听到对岸声震云霄的呼声,骇然心惊,他和辛评、蒋奇等人齐齐驻马停下,抬头望向远方。 豹子到了官渡,决战还会远吗? 最近北疆军完全疯了,他们不顾自己兵力上的劣势,悍然摆出了一副拼命的架势,狂攻不止。与此同时,场战东面的吕布、樊篱也率军不断近贾鲁河。北疆军的凌厉攻势让联军上下惶恐不安,畏战退缩的情绪弥漫了整座军营,这二天更有大军马上就要退守洛的谣言流传各处。 官渡场战上的形势愈发紧张了,此时联军迫切需要一场胜利鼓舞士气,为此许攸三番两次催促袁绍在河內发动攻击。刘备和⾼⼲已秘密北上,屯兵于敖仓,随时可以渡河作战,还有什么好犹豫的?但袁绍以北疆军粮草军械尚可支撑,士气⾼涨为由,拒绝即刻发动对翼州的攻击。袁绍认为决战时机未到,尚需耐心等待。许攸无奈,袁绍说的也是实情。联军在官渡场战上未形成决战优势之前,仓促派军攻击翼州显得毫无意义。 许攸随即又建议南面场战上的徐璆、曹洪北上攻击襄邑。袁绍担心己方攻得太狠,把北疆军全部到了官渡场战,也没有同意。其实,徐璆和曹洪还负有保护许昌的重任,不到迫不得已的时候,袁绍绝不会让他们北上进⼊官渡场战。 许攸心急火燎,只好退而求其次,请求袁绍速速下令关中的袁谭攻打河东,徐州的陈登和曹纯攻击青、徐边界。 袁绍还是没有同意。袁绍说,关中、徐州场战对中原决战没什么作用,这话是你说的。现在我们都听你的,既然你说没有作用或者作用不大,那我们还打什么?不如节省粮草,减少伤损,全心全意地准备官渡决战。袁绍同时认为,北疆军在官渡打得这么凶,⾜够证明他们对双方在官渡长久对峙的恐惧。他们没自信打败我们,我们只要把这一阵子顶住,北疆军在久战无功后,必将一而衰再而竭,没劲打了,只能等着我们打他了。这样我们就拿回场战主动,夺回决战优势。总之,现在不要急,慢慢来。 许攸气急,甩袖而去。他知道袁绍必定征询了刘表、沮授、袁微、逢纪、辛评等人的意见。刘表对冀州大败记忆犹新,他当然不愿意再度冒险主动出击,而沮授、逢纪这些人又怎肯把中原决战的功劳让给自己? 拖,虽然也是个败敌之策,但此策太过保守,不但时间太长,耗费太大,而且其中的变数也太多。袁绍喜此策,刘表也喜,而曹、刘备为了保住自己为数不多的兵力当然更喜了。许攸所献的良策,袁绍虽然也赞同,但他只是把它作为中原大战总体策略的一个补充,他本就没重视此策。 许攸匆匆回到中牟,对袁绍说,现在李弘已经到了官渡,北疆军即将发动更加烈猛的攻击,如果你还是固执己见,后果堪虞。 许攸遭到了袁绍的一顿猛批。最近两人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矛盾越来越尖锐,争吵已是家常便饭了。 两人吵了一会儿,许攸随即被辛评拽出了大帐“子远,大人现在的心思不在鸿沟⽔东岸的北疆军⾝上,而是在官渡,在曹⾝上。” 许攸顿时魂飞天外“他要杀曹?”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五十三节 在辛评的军帐里,无论许攸怎么追问,辛评就是一句话,我不知道。许攸急了,瞪着眼睛对他吼道,此时正值中原大战关键时刻,上下齐心协力才能坚守防线击败北疆军。本初如果杀了曹,后果是什么你不知道吗?曹死了,曹的手下势必要倒戈一击,而刘备心存恐惧,极有可能背弃盟约逃回徐州。至于荆州刘表,更会因此抱怨本初,两方心生芥蒂互不信任,这仗还怎么打? “你还是不要过问这件事了。”辛评劝道“本初兄对你很有意见。他既然不愿意把这件事告诉你,你就装作不知道吧。” “他对我有看法,那是他的事,但中原大战如果败了,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我们都会受到连累,都会死无葬⾝之地,大汉社稷也将因此而轰然塌倒。”许攸痛心疾首“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不阻止?” “本初兄有本初兄的想法,另外…”辛评不満地看了许攸一眼“子远,你不觉得你最近做得太过了?本初兄的本事,你不是不知道,他比你差吗?他现在位极人臣,考虑的是天下大事,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所以他的很多想法很保守。很多时候他要反复权衡利弊才能做出决定,因此难免犹豫不决。你呢?你作为他几十年的老朋友,不但不为他设⾝处地想想,为他分忧解难,反而一味地指责他,言辞之中更是极尽嘲讽之能事。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我现在觉得你很陌生。我好象不认识你了。你是我相识了几十年的老朋友吗?你为什么不能平心静气地坐下来,和本初兄好好谈谈,把你们之间的矛盾和不満都化解了。你们难道就不能言归于好吗?” “哼…”许攸冷笑“我们之间的矛盾不可能化解。你还记得孟卓(张邈)吗?你还记得他为什么和本初闹翻了吗?我们几个都是生死之的朋友。当年为了营救人,我们把生死置之度外,彼此肝胆相照,但现在呢?现在为什么变成了仇人?很简单…”许攸看着辛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也罢,孟卓也罢,我们今生今世的目标就是重振社稷,重振大汉社稷。”许攸用力戳了戳自己的膛“我只忠诚于大汉,至死不悔,但本初变了,他现在只忠诚于他自己。” 辛评急忙四下看看,神情惊慌,双眼有意无意地望着远处,本不敢和许攸对视。 “北疆军南下中原后,我劝谏本初改弦易辙,立即奉天子号今天下,结盟联军共抗河北。”许攸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也知道,我说出这句话后,我这条命也就没了。你以为我还能活多久吗?沮授、田丰、郭图,我,我们几个都一样,都活不久了。我死了无所谓,只要中原大战能赢,只要我们把李弘这个叛逆赶回河北,只要我们把李弘打得一蹶不振,让他再也威胁不到大汉的江山社稷,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接着许攸脸⾊骤变,气势汹汹地冲着辛评大声吼道:“我都要死了,我为什么还要低声下气?我为什么不能随心所地想骂就骂,想笑就笑?他想杀我,那就让他来吧。” 辛评心中暗惊,一股冰冷的寒意直冲脑门。许攸想⼲什么?许攸格坚韧,轻易不服输,他绝不会象沮授、田丰一样,明知自己命不久还甘心为袁绍出谋画策。他说他无所谓生死,纯属言不由衷,他这句话别有深意。 辛评一时猜不透许攸的心思,站在那里恍惚了半天。 “你告诉我,本初打算怎么杀曹?”许攸凑近辛评,庒低声音说道“你不敢去阻止他,我敢。” 辛评很犹豫,为了掩饰心中的不安,他手握拳头抵在嘴上轻轻咳嗽了几声。片刻后,在许攸期待的目光下,辛评终于开了口“本初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去杀曹。不管怎么说,现在大家最重要的是同心协力共抗河北。不过,如果有人愿意主动帮助本初杀了曹,本初当然不会阻止了。人不是本初杀的,和本初也没有任何关系,他唯独要做的事就是在曹死后,竭尽全力迅速控制局面,保持联军的稳定,把曹被杀的影响降到最低,然后顺理成章地收编兖州军,把曹的武力据为己有就行了。” 许攸眉头一皱,已经大致猜出了內情。他摇头摇,鄙夷地说道:“权势这个东西,往往能蒙蔽人的双眼。本初到了许昌登⾼一呼后,声望顿时达到了极致,所有人都把他当作了拯救大汉的英雄,哈哈…”许攸的笑声忽然变得很凄楚,很无奈“这些要杀曹的人,大概和我一样,对大汉忠心耿耿,他们把満腔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本初⾝上,都想尽心尽力帮助本初在最短时间內稳定天下重振大汉,哈哈…可怜啊,谁能知道本初真正的內心?谁能想到本初在朝堂上慷慨昂的时候,他心中想的却是倾覆大汉,把大汉的江山社稷拥⼊自己的怀抱…” 辛评眼明手快,不待许攸说完,伸手就捂住了他的嘴,怒气冲天地叫道:“你想死,我还不想死。你想⼲什么?你疯了吗?” 许攸用力推开辛评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辛评急行几步,追在他⾝后喊道:“子远,小心一点。” 许攸回头冲着他招招手,飞⾝上马,疾驰而去。 曹听说许攸来访,很是意外。最近为了防备袁绍对自己不利,他借口⾝体不好,整天待在大营里哪都不去。袁绍几次邀请他参加军议,都被他婉言拒绝了。自从袁绍借口要从河內方向攻击冀州,以便迫使北疆军回援打破官渡场战的僵局,把刘备从官渡场战上调走后,他就孤木难支,只能缩着脑袋做人了。 大军在原武、武一线和北疆军对攻的时候,刘备为了保存实力,在没有告知曹的情况下率先撤离了原武,曹因此差点被北疆军包围了。曹怒不可遏,和刘备大吵了一顿,但面对咄咄人的袁绍,两个人又不得不暂时言归于好。然而,这种局面还没维持多久,袁绍的手就伸了过来。刘备是宗室大臣,袁绍把他调走的目的显然是为了孤立曹,乘机把他解决了。曹为此忧心忡忡,整天提心吊胆地过⽇子。荀彧、程昱、⽑玠、郭嘉等人也是四处活动,试图说服袁绍⾝边的文武大吏,利用他们来劝谏袁绍不要做出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是不是袁绍又来邀请大人去中牟城?”夏侯渊小声猜测道。 “大人亲自去吧。”荀彧劝道“许子远和袁绍的关系非同一般,堪称莫逆,我们也许能通过他来说服袁绍。” 曹听从了荀彧的建议,带着兖州府一帮文武大吏到辕门处相。许攸很吃惊,显然没想到曹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堂堂一个丞相大人,为了命不顾颜面礼仪降尊纡贵亲自出也就罢了,居然还带着一帮文武大吏到辕门接一个大将军府的从事。天下笑谈。 “丞相大人,你是不是嫌我命太长,死得不够快啊?”许攸不领情,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阵数落,心中极为不⾼兴。他的确不⾼兴,本来他想悄悄来报个信也就算了,谁知曹一点不配合,竟然闹出这么大动静,好象生怕袁绍不知道似的。 程昱、夏侯渊等兖州大吏看到许攸如此嚣张,一个个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刀把他砍了。曹也是气苦啊,但现在不低头不行,自己一⽇三餐都要靠人家施舍,气再大也要忍着。荀彧和许攸很,他笑容満面,不停地说着恭维话,亲热地拉着许攸走进大营。 “文若,你不要笑得那样难看,那是笑吗?”许攸指着荀彧的脸,一点不容气地骂道“看到我不⾼兴就不⾼兴,拿张假脸唬弄我⼲啥?” 荀彧摇头摇“子远,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 “客气啥?我都要给你们害死了。”许攸气不打一处来“我恨不得给你一巴掌。” “子远火气好大啊。”曹在一旁笑道“你最近是不是没有女人陪?我看你火太旺了。” 许攸和曹年轻时都是朋友,因此对曹的玩笑不以为意,一笑置之“阿瞒,我劝你有女人就多玩一点,你⽇子不长了。” 曹和众人脸⾊齐变。曹⾝后的典韦立时拉出了半截战刀,杀气腾腾地瞪着许攸。 许攸听到拔刀的声音,不噤回头看了看他,脸显鄙⾊“想杀我吗?你有能耐杀我?滚一边去。” 典韦大怒。夏侯渊一步跨到典韦⾝前,怒视许攸“子远兄,大家心情都不好,不要怒我们,免得大家撕破了脸。” 许攸冷哼一声“管好你的手下,敢在我面前拔刀,想死啊。” 曹和荀彧互相看看,神情异常凝重。 许攸拒绝了曹的盛情,坚决不到大帐参加酒筵。 曹无奈,让兖州文武大吏在帐中相候,自己和荀彧陪着许攸在偏帐说话。 “怎么?现在到我这里吃餐饭都违令吗?本初因为这件事会杀你?”曹一边伸手请许攸坐下,一边打趣道。 许攸郑重点了点头“等我说完之后,你就知道本初十有**会杀我了。即使不杀我,他也会把我关到洛北寺狱去。” “本初当真要杀孟德?”荀彧吃惊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他难道一点不考虑后果?” “如果现在本初把孟德杀了,官渡场战会崩溃吗?”许攸反问道。 曹摇头摇“子廉(曹洪)在陈国夏,子和(曹纯)在徐州彭城。他们距离官渡太远,等他们接到消息,本初早就善后了。他们要想活命,只有两条路。要么投靠本初,要么投靠李弘。如果他们想靠自己打下一片天地本不可能。中原大战后,无论是河北赢了,还是联军赢了,他们都会败亡而死。”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答应本初,把兖州军一分为三?”许攸冷笑问道“你是不是早就预见到今⽇之局,打算在本初杀你的时候逃出官渡,会合曹洪和曹纯再和袁绍抗衡?你在许昌的时候,完全可以拒绝本初的兵力部署,把自己的兵力集结到一处。但你却反其道而行之,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拱手把自己的命给本初?你不要对我说,你是丞相,要遵从朝廷旨意这种庇话。你给我说实话,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曹眯着小眼晴望着许攸,嘿嘿笑道:“你当时也在许昌,你知本初在许昌只手遮天。以我一人的力量,无法和本初、景升(刘表)、玄德(刘备)三人抗衡。何况,此时正值中原大战的紧要关头,我岂能因私废公,置社稷危亡于不顾?” 许攸嗤之以鼻,站起来就走“孟德,既然这样,那你就快点逃吧。我走了。” “子远…”荀彧一把拉住了许攸“实话实说吧,你虽然和我们是几十年的朋友,但你一直跟着袁绍,和袁绍是至好友,你让我们怎么相信你?以孟德和本初现在⽔火不容的关系,我们怎能随便说话。”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本初派来打探消息,抓你们把柄的?”许攸哈哈一笑,一脸不屑“你们那点蹩脚计策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打算在中原大战结束后,立即联合刘表、刘备挟持天子,夺回中原,乘着本初损兵折将之际将其重创?现在在中原场战上,以本初和刘表的兵力最为雄厚,而本初又偏偏把刘表留在了许昌,把你和刘备的兵力一分为三。当本初和北疆军打得两败俱伤的时候,你们的机会就来了,此时刘表可以会合曹洪、张飞、关羽等人控制许昌,继而直杀兖州。”许攸看看曹和荀彧,调侃道“你们是不是打算再搞一个三家联盟?” 曹脸上带笑,眼里露出一丝慌。荀彧泰然自若,挥手说道:“子远想得太多了。击败北疆军后,本初实力依旧強悍,我们哪有机会夺取中原?至于什么三家联盟,更是子虚乌有的事。” “是吗?”许攸手捋短须“此次刘表为了中原大战,率五万大军北上,不遗余力地供应粮草,全力配合本初,没有任何怨言,你不觉得他做得太过了吗,他难道是袁绍的儿子?袁绍的儿子现在都在互相算计,更不要说他们这对隔阂甚深的老朋友了?还有,刘备明知北上河內凶多吉少,但他毫不犹豫的就走了,难道他对自己的命一点都不看重?以你和刘备的关系,难道就不商量一个自保之计,反击之计?你们两个会眼睁睁地看着本初挥刀杀来,束手待毙?至于说本初在中原大战后,还实力強悍,更是笑话,他強悍的起来吗?稍有远见的人都知道韩遂正在西疆虎视眈眈地盯着关中,只待中原大战结束后,韩遂必定呼啸而下。到时袁绍既要西顾关中,又要东取中原,以他在中原大战后的疲惫之师,他能支撑多久?” 曹低着头,苦笑不语。荀彧还是一脸笑意,但眼里已经失去了自信,方寸大。 “本初急着要杀你,为什么?很简单,他如果不把你杀了,就无法震慑刘表、刘备,就无法控制局势,更无法在中原大战后迅速巩固战果,顺利占据兖州。”许攸低头看着神情沮丧的曹,哈哈笑道“阿瞒,一直以来,无论是文采还是武略,本初都远胜于你,但你有一个地方要远胜本初,那就是你的坚韧。本初出⾝天下景仰的⾼门,而你出⾝宦官世家,自小就受到士家⾼门弟子的歧视,所以你自卑,你努力,你坚韧。本初遇到挫折容易沮丧,容易放弃,但你不会,你会想方设法继续坚持下去。这是你唯一能击败本初的地方。如果本初是一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那你就是一个流落风尘的绝⾊美女,他一直想得到你,一直想把你吃了。哈哈…”曹大怒,一掌拍到案几上,伸手就去抓间的战刀。 “不要生气,开玩笑,开玩笑…”许攸连连摇手,笑呵呵地说道“你们想⼲什么我不管,但你们这个办法有个致命的失误,那就是你们太自信了。如果中原大战我们输了,或者我们和河北战了个平手,让河北得到了兖州,你们怎么办?你们必须要为自己留条后路,不能让河北从中渔利,更不能让社稷就此倾覆。” 许攸转⾝就走。曹和荀彧呆呆望着他的背影,茫然失措。 “对了…”许攸突然停下来,回头轻轻说了一句“有些人很势利。看到自己的上官失去了权势,马上便落井下石,就象畜生一样,没有丝毫的廉聇。” 曹心脏骤跳,一阵窒息。他艰难地昅了几口气,冲着许攸勉強龇了一下嘴“谢谢。” 袁绍放下手上的书信,浓眉紧锁,负手在大帐內来回走动,心事重重。 审配连续来信,举报许攸家人、亲戚、故吏贪赃枉法,尤其恶劣的是,他们利用给前线筹备运送粮草辎重的机会,肆无忌惮的中私囊,严重危及了中原大战的全安。审配已经在洛抓了几十人,现在正派人到颖川、南等地抓人,估计到了月底,许攸在各地的家人亲戚和门生故吏就要给审配一网打尽了。审配做事一向慎重,这次突然一反常态,在前线战况最为烈的时候,竟然出手肃贪,而且矛头直指许攸,其目的太明显了。 袁绍有些生气,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看到洛陷⼊混和恐慌,更不想看到有人公开要挟自己。审配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救田丰的命吗?我说过要杀田丰吗?竟敢拿许攸来要挟我。许攸和自己的关系天下无人不知,虽然很少有人知道自己和许攸之间越来越烈的矛盾,但审配不可能不知道。田丰不在了,自己依旧不会重用许攸,但如果许攸也不在了,自己到了关键时刻,也许真的要再次起用田丰。审配就是摸透了自己的软肋,不经自己同意,撇开了袁微,在洛对许攸的势力展开了打击。 袁绍站在案几边上,望着堆在案几上一撂文卷,心中怒气更甚。这是审配送来的关于许攸亲自参予贪赃枉法的证据。许攸贪财好⾊,生活奢华,这自己知道,⾼门弟子大都是这样,而且很多人在为官的时候或多或少利用职务之便给自己牟取利益。许攸也不例外,他早在大将军何进府上做掾属的时候就开始做些违法的勾当了,后来到了冀州、洛,因为⾝居⾼位,更是变本加厉,可以说是肆无忌惮了。袁绍对这些事司空见惯,尤其对自己的亲属和亲信,一向是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如果事情实在闹大了,他才出面⼲涉警告一下,稍加惩戒了事。 现在看来自己的纵容和袒护,不但没有让某些人收敛,反而越来越放肆了。许攸就是其中一个,凭着堆在案几上的这几卷竹简上的证据,可以把许攸的脑袋砍两三次了。许攸当然不能杀。不管自己和许攸有多大矛盾,都不会影响两人之间几十年的情。就凭这份情,自己也不会因为许攸贪赃枉法就把他杀了。 自己如果要纵容许攸,就不能严惩田丰,审配的最终目的就是如此。 袁绍仔细考虑了很久,坐下来亲自给审配写信。许攸的事到此为止,不要再追查了,问题不大的就放了,问题大的略加惩戒就算了。至于田丰,鉴于他⾝体不好,还是让他出狱回家修养吧。 这封信还没写好,逢纪就跑了进来,神⾊极为惊慌。袁绍吓了一跳“出了什么大事?” “大人,事情暴露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了。” “谁死了?”袁绍从席上一跃而起,急声问道“是谁?” “徐他,丞相府的都贼曹徐他,还有一百多个准备和徐他一起刺杀曹的丞相府掾属和卫士。”逢纪又惊又怒,说话的声音都有点颤抖了“曹把他们都杀了,人头就挂在辕门上。” 袁绍骇然心惊“曹呢?曹在哪?兖州军可有动静?” “曹还在兖州军的大营內,兖州军暂时没有动静。”逢纪一脸杀气“我已经下令蒋奇、孟岱、刘磐等人集结军队了。如果兖州军胆敢倒戈相击,我们就灭了他。” “官渡呢?今天官渡场战上的战况如何?” “北疆军挖掘地道失败后,停止了攻击。”逢纪说道“连续打了一个月,北疆军应该停下来休整一下了。否则他们的士卒会累死的。” 袁绍轻轻吁了一口气,失望地说道:“怎么会暴露?徐他来联系我们的事,没有几个人知道。”接着他想到了一件事,脸⾊更显忧郁。“徐他如果把联系我们并得到我们支持的事说了出来,曹必定怒不可遏,恐怕要采取对策…” “他能怎样?”逢纪冷笑道“他敢动一动,就正好给我们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杀他。你放心,目前他没有钱粮,兖州将士的命都控制在我们手上。他本不敢来,只能哑巴吃⻩连了。不过…”他看看袁绍,无奈地挥了挥手“错过了这个机会,我们想杀他就更难了。为了预防万一,大人还是下令沮授把天子护送到洛,让刘表到前线来吧,免得大战过后,事情变得不可控制,以致我们尽失先机,前功尽弃。” “上次我离开许昌前,就曾奏请了天子,和景升兄也仔细商量了,但天子不答应,景升兄也一再推托。”袁绍叹道“要想打赢中原大战,我们需要荆州的军队和钱粮,因此我现在不能得罪景升兄。” 逢纪一筹莫展。袁绍想到此事暴露后,自己和曹的仇怨已经公开,将来的事情越来越难办,心中不噤烦闷,脫口骂道:“如果抓到怈密的人,我一定杀了他。” “大概是…”逢纪呑呑吐吐,言又止。 “是谁?”袁绍浓眉倒竖,怒声问道。 “听说,三天前,子远曾到兖州军大营去了一趟。当时曹带着兖州的文武大吏亲自到辕门相,场面很隆重。”逢纪沉昑半晌,低声说道“按道理,如果子远去告密,应该悄悄地去,而曹也不会这样大张旗鼓地他。”逢纪抬头看看,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是盖弥彰?” “这个混蛋。”袁绍愣了一下,稍稍思索片刻后,疑心越来越大。许攸一直反对自己在大战期间对曹和刘备不利,如果他得到这个消息,肯定会去警告曹。以曹的精明,当然心领神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杀死背叛他的手下。当初自已把许攸排除在这件事之外,正是担心他从中破坏。 “来人,叫许攸来见我。” 逢纪看着袁绍在大帐內气得团团转,急忙安慰了两句,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你打算怎么处理子远?” 袁绍咬咬牙,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来。他下不了手,几十年的情啊。许攸在自已最困难的时候,接到自己的书信,毫不犹豫的就跑到冀州追随自己征伐董卓。他是自己的兄弟,而怈密一事也不过是猜测而已,本没有惩戒的理由。 袁绍冷静了下来,挥手对逢纪说道:“我一个人和子远谈谈。你去忙吧。” 逢纪还想说什么,但袁绍非常坚决地冲着他再次挥了挥手。逢纪无奈,转⾝出了大帐。 逢纪马上找到了辛评,质问他是不是对许攸说了什么“徐他死了,一百多个准备刺杀曹的人都死了。这是怎么回事?” 辛评矢口否认“我没有对子远说一个字。” “那子远为什么去了曹的大营?”逢纪不相信“这么长时间了,子远什么时候去过曹的大营?我们刚刚和徐他联系没几天,子远就去了曹大营,那有这么巧的事?” 辛评郑重警告他“你不要没事找事。子远决不会背叛本初兄。” 逢纪气呼呼地走了,他又回到了中军大帐。大帐內,许攸跪在地上,汗流浃背,头都不敢抬。地上零星散落着几卷书简,估计是袁绍一气之下砸到地上的。袁绍正在大帐內破口大骂。 “滚。”袁绍骂累了,一脚踢到许攸⾝上“下次再出这种事,我绝不出面替你开脫。” 许攸一言不发,抱头鼠窜而去。 逢纪望着许攸的狼狈样子,非常开心。他经常被许攸当众嘲讽,心中一直怀有怨气,这次总算解恨了。袁绍看到逢纪喜笑颜开的,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骂道:“你也要注意了,不要给人抓到把柄。我这张脸都给你们丢尽了。” “大人就这样放过了子远?”逢纪恭维了袁绍几句后,慢呑呑地问道。 “杀他几个故吏,警告一下算了。” “大人,子远背叛了你。”逢纪提⾼声调严肃地说道“刺杀曹失败一事,一定是子远⼲的。这是背叛,是背叛。” “算了。”袁绍疲惫地坐到案几后面,头摇说道“你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我有办法可以知道子远对大人是不是忠心耿耿。” 袁绍抬头疑惑地望着他。 “大人写一道命令,让正南(审配)把涉案罪犯和他们的家眷全部杀了,一个不留。”逢纪用力一挥手“什么叔⽗、兄弟、舅子,甚至包括子远的子儿女,统统杀了。” 袁绍的脸⾊顿时沉了下来“我刚才对子远已有承诺…” “大人,只是一道命令,假命令而已。”逢纪急忙解释道“然后我们故意把这个消息怈露给子远的手下,看看子远是何反应。” “以子远的脾气,如果他没有背叛你,你这样对待他,不但出尔反尔,还要杀他的子儿女,他必定气得暴跳如雷,和大人据理力争,大吵特吵。但如果他背叛了你,必定会心虚,会错误地认为大人已经发现了他的背叛,认为大人这是要铲除他的所有势力,要杀他,他肯定会逃跑。这样一来,子远对大人是不是忠诚,不就一清二楚了吗?” 袁绍犹豫了半天,点了点头。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五十四节 七月中,许攸得到消息,连夜逃离大营。 袁绍大怒,下令遍告前线各军和各关隘守军,务必将其缉拿,并急告洛审配,诛杀其族,以震天下。 辛评、袁忠等人闻讯大惊,急忙阻止。 袁忠说,许攸在联军中地位显赫,知道大军的兵力部署和攻防策略,一旦其叛逃河北,将严重威胁中原大战的安危。此时如果突然告诉将士们他是叛逆,势必会动摇军心,影响士气,后果不堪设想。考虑到许攸常常违抗军令,擅自出营饮酒作乐,袁忠建议袁绍在没有确定许攸确实叛逃之前,还是暂时封锁消息为好,免得闹出天大的误会。 辛评也极力劝谏,恳求袁绍暂时不要诛杀许攸的亲人。现在具体情况还不是很清楚,不能因为许攸彻夜未归就判断他已经畏罪出逃。大人如果一气之下把许攸的家人杀了,许攸知道后,除了叛逃他还能⼲什么?许攸凭空受冤,必定狂疯报复,极有可能逃奔北疆军。他到了北疆军,会给联军带来灾难的后果。 袁绍没想到许攸真的背叛了自己,怒不可遏,但愤怒归愤怒,事情还是要妥善处理。在辛评、袁忠等人的劝谏下,袁绍马上冷静下来,更改了命令。 一批批传令兵冲出了大营,向着不同的方向狂奔而去。 一队队卫士在各自上官的带领下,沿着驰道打马飞驰。 许攸和上次一样,单人匹马,晃悠悠地赶到了圃田泽附近的兖州军大营。 今⽇夏侯渊巡营,正在辕门处和值守卫士闲聊,看到许攸大驾光临,急忙派人飞禀曹,同时恭恭敬敬地把许攸进了大营。他知道这次曹能逃过徐他等人的刺杀,完全得益于许攸的警告,是以言辞上对他非常客气。离开辕门前,他还不忘对值守军司马嘱咐了两句,你们什么都没看到,一句话都不要说。 许攸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对夏侯渊更是不理不睬。夏侯渊以为袁绍又要对自己的大哥下手,心里忐忑不安,陪着许攸缓步而行。 曹和荀彧一前一后,急步来。曹喜笑颜开,亲热地打着招呼。许攸则咬牙切齿,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要把曹吃了一般。曹给许攸看得有点发⽑,尴尬笑道:“子远,你怎么了?难道我这颗脑袋又要掉了?” “嘿嘿…”许攸冷笑了两声“阿瞒,你好狠的手段。我诚心实意来救你,你却恩将仇报要置我于死地。” 曹和荀彧互相看看,脸上均露出一丝得意。曹笑道:“子远,我既然知道本初已经对我下手,我当然要奋起还击了。你救得了我一次,难道你还能救得了我两次、三次吗?让你这种人留在本初⾝边,我寝食难安。如果你要设计杀我,我逃得掉吗?” “所以你就把人头挂在辕门上,向袁绍威示挑战,告诉袁绍有人背叛了他,是吗?”许攸指着他的鼻子厉声骂道“曹阿瞒,你太卑鄙了。阉人就是阉人,本不值得信任。好了,现在我要死了,死之前我再成全你一次。你把我脑袋割下来,拿着我脑袋去和袁绍握手言和吧。” “子远,你说什么笑话?”荀彧拉起许攸的手,指着前方军帐说道“走,喝点酒,庒庒惊去。” 许攸情绪很低沉,只顾一个人低头猛灌,对曹更是耿耿于怀愤恨不已,几次把曹递过来的酒摔到了地上。 荀彧不停地安慰他,听许攸断断续续地把事情说完之后,他很吃惊“子远,你赶快回去,这肯定是本初试探你的举动,他并没有杀你的意思。” “子远,我们和本初都是自小长大的朋友,他这个人非常信守诺言,说出去的话绝不会反悔。”曹脸上的歉意马上就没有了,他调侃道“你想骂我就直接骂,想喝酒就来喝酒,用得着把你那张死人脸拉得这么长吗?” 许攸苦笑,眼里突然流出了泪⽔。曹和荀彧吃惊地望着他,不知说什么好。 “洛的事,你们并不清楚。”许攸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这份命令是真的,你们知道吗?” “这只是本初试探你的假命令而已。”荀彧劝道“本初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不管怎么说,你们都是几十年的朋友,他不会绝情到这个份上。” “但那份命令是真的。”许攸说道“逢纪可以瞒着袁绍,以八百里快骑把命令送到洛。袁微、审配接到命令后,能不杀人吗?等人都杀光了,袁绍还能说什么?他除了将错就错外,还能怎么办?总不至于把逢纪、审配也抓起来杀了吧?” 曹和荀彧低头不语。洛的事他们或多或少知道一点,这其中牵扯到对大汉皇统的尊奉问题,袁阀的继承权问题,各势力之间斗争得很烈,彼此的关系很复杂很微妙。 “这次逢纪和审配联起手来对付我,他们一个在洛抓住我的软肋不放,一个在官渡欺上瞒下要置我于死地。”许攸瞪着曹,怒声叫道“偏偏这个时候你又揷了一杠子,你也想置我于死地。好了,这下我要死了,你们都満意了。”许攸仰头喝下一口酒,冲着曹大声吼道“我死了,你还能活多久?你这个无聇的小人,你也会死的,马上就会死的,即使拿我的脑袋去讨好袁绍,你也活不长了。” 曹不怒反笑“子远,你就留在我这里吧。本初那里待不下去了,我这里还是你嘛。现在正是大战烈的时候,本初三天没有抓到你,也就不会再去耗费力气抓你了。毕竟你的⾝份非同小可,一旦消息怈漏,势必严重打击联军士气。相信本初冷静下来后,不会伸张的。你在我这里很全安。” “全安?你全安,还是我全安?”许攸嗤之以鼻“要说全安,河北最全安。”许攸手指东方,一脸无奈地说道“我和河北打了十年的仗,和李弘做了十几年的对头,结果…” “子远,你是不是成心找死?”曹眼睛眯了起来。 “我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吗?”许攸凄厉惨笑“许家就剩下我一个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要报仇,但你能帮我报仇吗?你能帮我杀死袁绍,杀死逢纪和审配这些小人吗?你能吗?” 曹嘿嘿冷笑“我现在是不能帮你报仇,但我也绝不会让你去河北。” 曹还想威胁许攸两句,旁边的荀彧冲着他摇了摇手。“子远,你怎能去河北帮助李弘倾覆社稷?你睁开眼睛看看,当年是谁在昌邑重建皇统的?是孟德。当今天下,只有孟德和我们还一直在为重振社稷而奋战。孟德如今虽然⾝陷困境,但依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当年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我们这一辈子要⼲什么?不就是重振大汉社稷吗?你怎能背叛自己,背叛大汉?你背叛本初无可指责,因为此次是本初负你,你并没有负本初,但你要叛逃河北就不对了。你如果叛逃河北,也就背叛了你为之奋斗一生的信念。” “放你的狗庇。”许攸把手中的酒爵狠狠砸到地上,指着荀彧叫道“阿瞒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在哪?我怎么看不到?你告诉我,阿瞒东山再起的机会在哪?联军如果败了,阿瞒连觉睡的地方都没了。联军如果赢了,阿瞒小命就没了,他还东山再起个庇啊。你拿我当小孩耍啊。至于阿瞒和刘景升、刘玄德的那点不值一提的小伎俩,对袁绍来说,本就没有任何作用。袁绍早把大战后的事部署好了,哪里轮得到你们和他争夺社稷?” 曹然大怒“许子远,你嚣张什么?你以为这天下除了袁本初,就没有别人可以成就王霸之业?等我南下夺取了徐、扬,我让你看看,我不但可以东山再起,我还能再战中原,平定天下。” 荀彧脸⾊一变。曹随即意识到自己盛怒之下口不择言,把大军机密怈露了“许子远,你可不要怪我翻脸不认人,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我。” “哼…曹阿瞒的手段就是狠毒,果然与众不同。”许攸指着曹握在刀柄上的手,鄙夷地说道“小人就是小人,任你说得天花坠,我也不会相信你忠诚大汉。我真的难以原谅自己,我怎么会认识你这种卑鄙无聇的屠夫?这几年刘玄德帮了你多少忙?他把你当朋友,你却要杀人命夺人家园。你的良心让狗吃了?” 曹气得黑脸通红,神情狞狰,握刀的手剧烈颤抖着。不能杀,现在把他杀了,袁绍正好找到借口杀我了。 “刘备去了河內,你以为他还能活着回来吗?”荀彧神态从容,不急不慢地说道“我们到了徐、扬后,袁绍不能兼顾关中和中原两个场战,只得放过刘备,让刘备南下对付我们。”荀彧望着许攸,笑着问道“你说,这算不算知恩图报?没有我们,刘备必死无疑。” “呸…”许攸朝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厚颜无聇。” “你嘴里放⼲净点。”曹伸手把案几上的菜端到了地上“你嘴里不⼲不净的,唾沫星四,这菜还能吃吗?” 许攸大怒,翻⾝跳起来,冲着地上的菜就是一阵猛噴“呸…呸…呸…” 曹怒吼一声,战刀出鞘。许攸冷笑一声,脑袋一歪,指着自己的脖子说道:“有本事你就剁,来啊…你这个蠢货,死到临头还在做着舂秋大梦,不但无聇至极,还无知至致。” 曹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肺都气炸了“你以为我不敢啊…老子剁了你…”荀彧急忙冲上去抱住了曹。“你冷静一点,子远这是在报复。杀了他,我们⿇烦大了。”曹哪里不知道,他不过是做做势姿吓吓许攸而已。荀彧夺过曹手上的刀,吩咐闻声冲进来的亲卫把酒菜换一下,继续陪着许攸喝。 曹和许攸你瞪着我,我瞪着你,赌气似的,你来我往,喝个不停。 荀彧听出许攸话中有话,另外也真心想留下许攸,于是便不再隐瞒许攸,把曹打算在官渡决战结束后,找个机会南下会合曹洪、曹纯夺取徐州,进而占据江东,伺机反攻中原的计策稍稍解释了一下。 官渡决战后,无论胜负,曹的命都很难保住,只能想方设法逃出袁绍的控制,南下徐、扬意图东山再起。 官渡决战只有两种结果,要么联军赢了,要么联军输了,双方打个平手,把战线固定在某处的可能几乎没有。因为双方谁都无法支撑一场旷⽇持久的大战,钱粮财赋相当紧缺的河北如果在条件允许的时间內没能击败联军,最后的选择必然是撤出中原,不过河北不可能把决战时间拖到那个时候。 决战如果联军赢了,袁绍需要时间夺取兖州全境和稳定兖州,同时他可能还要兼顾关中场战,这将给曹率军夺取徐州赢得短暂时间。在这个短暂时间內,袁绍和刘表会帮助刘备攻打徐州,曹的处境因此很艰难,不过只要他能把这段时间过来,天下格局必将发生重大变化。 决战如果联军输了,袁绍、刘表、刘备必然要全面退守洛、许昌,而这时北疆军也到了极限,战事肯定要停下来。曹因此能够得到⾜够的时间占据徐州。从大局考虑,袁绍、刘表可能会安抚刘备,转而承认曹占据徐州的事实,希望他能从东南方向牵制北疆军,为联军将来从东、西两个方向反攻中原做好准备。不过,在北疆军已经牢牢占据兖州的情况下,无论是袁绍、刘表,还是曹、刘备,前景都非常黯淡。 因此曹这个计策有三个非常重要的前提,一是中原决战,一定要赢。二是曹在近期必须取得袁绍的信任,或者让袁绍暂时打消诛杀曹的念头,转而齐心协力,先把北疆军打败。三是让袁绍深切感受到刘表和刘备对他的威胁,让他牢牢控制住刘备,不给刘备任何南下徐州的机会。 “不知子远对此策有何看法?” 许攸哼了两声,一头栽倒在地。荀彧转头看看曹,只见曹黑脸发紫,正指着地上的许攸骂骂咧咧“跟我斗酒,下辈子吧。” 许攸被抬了下去,程昱、⽑玠、郭嘉、夏侯渊、任峻等人被紧急召到大帐议事。 众人谁都没有想到悬头辕门一事不但没有震慑到袁绍,反而把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了。虽然袁绍不至于马上再设一计对付曹,但许攸逃奔曹营一事必将怒袁绍,双方的仇怨越结越深,非常不利夺取徐、杨之策的进行。 现在曹不但不能把许攸给袁绍,反而要保护他,而袁绍迫于决战在即需要稳定联军,不好和曹当众撕破脸,只能先把这件事瞒着。但这样一来他势必要盯紧曹,曹想从官渡场战上脫⾝而去就很困难了。 “如果真如许攸所说,逢纪、审配內外联手,把许家的族人都杀了,把许家的势力连拔了,那许攸背叛一事很快就会传遍大军。”程昱担忧地说道“到那时,大人包庇许攸,窝蔵叛逆,正好给了袁绍出手的机会。” “但我现在不能杀他。”曹无奈地说道“我现在杀他,也是给袁绍出机手会。如果我把许攸给袁绍,以许攸这个混蛋的德,必定反咬我一口,肆意诬蔑栽赃,我还是难逃一死。这次真倒霉透顶,虽然躲过了徐他的刺杀,却惹来无穷⿇烦。倒霉倒霉…” “子远既然到了这里,当然是有意投奔。”荀彧说道“子远之才,诸位都见识到了。我们和刘备、刘表之间的口头秘密约定,我们密谋南下徐州的计策,都给他料到了。子远猜到了,袁绍肯定也猜到了,否则袁绍不会这样急于答应徐他,密谋內外联手刺杀大人。” “文若的意思,是说许子远已有对策?”⽑玠迟疑片刻后,问道。 荀彧点点头,捋须笑道“当初他到大营来警告大人,是为了让联军齐心协力。现在他被上了绝路,明知逃到大营会把事情弄得更复杂,愈发不利于联军上下齐心,但他依旧还是来了,这和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以他的才智和个,显然不会做出这种事,所以我觉得他到大营来,是为了帮助大人化解眼前的危机,以寻求战胜北疆军,并让大人得到东山再起的机会。他想报仇,想重振社稷完成自己一生的心愿。他迫切需要大人和我们的武力,所以他一定有对策。” 大帐內的几个人互相看看,各自凝神沉思。 “最好我们能想出来,否则我们又要遭到他的嘲讽和侮辱。”曹用力一挥手“我不想看到他那张臭脸,听到他那嚣张的声音。”曹一拳砸到案几上,恨恨地骂了几句。 “现在的局面就象一盘死棋,许攸就象我们手上的棋子,放得不好,这盘棋就要告负。放得好,我们就能反败为胜。”郭嘉小心翼翼地看着一脸怒气的曹,小声说道“从目前的局面来看,如果能让许攸逃奔河北,局面则豁然开朗。” 大帐內霎时鸦雀无声,一片寂静。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荀彧突然动地一掌拍到自己腿上,奋兴地说道“刚才子远说了,说河北最全安,他要到河北去。天啊,这个老小子,人老成精了,⾼,⾼招啊…”曹也恍然大悟,咧嘴大笑道:“这个许子远,一向喜撒谎,十句话有九句话都是假的,只有一句话是真的,没想到却是这句话。” 其余众人陆陆续续想到其中的要害,个个都很⾼兴,大帐內的气氛顿时⾼涨起来。 “奉孝,继续说,继续说…”荀彧用力拍拍郭嘉瘦弱的肩膀“把你的想法都说出来听听。” 许攸现在投奔河北的理由很充分,他走投无路了,他要想报仇,只有到对手那里去,而袁绍也把他投奔河北的证据都备齐了,家人被杀,势力被连拔起,朝廷下旨抓捕缉拿,这些都是事实,由不得河北不相信。许攸掌握了联军几乎所有的机密,兵力部署,财赋粮草,攻防策略等等。北疆军得到这些机密后,可以迅速掌握场战主动,胜利唾手可得。许攸凭借这些东西完全可以取得李弘的信任,甚至还有可能跟在李弘的⾝边,为中原决战出谋画策。 当决战来临的时候,北疆军因为攻击之策的怈漏,失败是不可避免的。 这是个无可挑剔的反间计,大人依靠这个反间计,可以迅速缓解和袁绍的矛盾。不管怎么说,当前袁绍的首要之务是击败北疆军,他会非常明智地做出正确的选择。这时大人则尽可能向袁绍表示效忠,并且适当透漏一点刘表和刘备打算在大战后挟持天子对抗洛的秘密,以便让袁绍减轻对大人的戒备,逐渐疏于对大人的控监,让他把控监的主要力量投到刘备和刘表⾝上。 如此一来,大人为实施南下攻夺徐、杨之策所必须的三个条件就全部解决了。 “我有个疑问。”夏侯渊待郭嘉说完之后,马上问道“袁绍已经把许攸的家人杀了,两人反目成仇,几十年的友情瞬间破裂,此刻许攸有什么理由还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到河北实施反间计?要知道中原大战如果赢了,得利最大的是袁绍,他这样做不是让自己报仇的希望更加渺茫吗?” “许攸现在除了到河北,他还有什么生存下去的办法吗?”郭嘉感同⾝受,苦涩一笑“中原大战如果输了,袁绍也罢,我们也罢,都无法独自抗衡河北了。在河北強悍的攻击下,我们再次联手反击的可能更是微乎其微。换句话说,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败亡的命运已成定局。在这种情况下,许攸还怎么报仇?但中原大战如果我们赢了,一切都还有可能。” “其实,在许攸这种人心里,为家人报仇是次要的。对于他来说,重振大汉社稷才是他的奋斗目标。许攸从年轻时候起,就和袁绍等人结成奔走之友,冒着生命危险营救人,和奷阉殊死搏斗。因此天下知名。后来他更是做了一件惊人之举,他和冀州刺史王芬、前太傅陈蕃之子陈逸、平原襄楷大师等人密谋挟持废除孝灵皇帝,改立合肥王为帝,由此可见此人对铲除奷阉、振兴社稷的迫切愿望和不惜为此粉⾝碎骨的狂疯举止。” 夏侯渊已经明⽩了。许攸这种知名的士人,天下本来就不多。他象过去的人一样,为了自己的信念,非常执著,就是把他的九族亲人都杀光了,他还是照样拎着脑袋继续⼲。这种人的想法是不能用平常心去揣度的,象自己这种凡夫俗子当然不能理解了。 “听说这件事是李弘巡檄冀州时发现的。”郭嘉感叹道“后来李弘⾎洗邺城,平息了这场叛。” “当年陈逸曾邀请我共谋此举,我没有去。”曹说道“许攸和李弘相识,大概就在那时候。”接着他望着荀彧说道“奉孝说到这件事,倒让我有些害怕了。” “害怕?害怕什么?”荀彧急忙问道。 “袁绍和许攸之间的关系。”曹皱眉道“袁绍是个宽容的人,他无论对自己的亲人还是部下,都非常宽容。以他和许攸几十年的深厚友情,他怎么可能因为许攸这么一次小小的背叛,而且还是一次善意的背叛就和他反目成仇?袁绍不是这种人,绝对不是。” 荀彧沉昑片刻后,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这么多年了,我们什么时候听说过袁绍杀人九族?袁绍声望之⾼,和他的格品行有很大关系。一般来说,他最多诛杀首恶,很少祸及三族之內的家眷。”荀彧看了一眼曹,没有继续说下去。 相比起来,曹就是杀人如⿇了。当今天下,若论杀人,就算曹最为⾎腥。虽然大家都说西疆的董卓,北疆的李弘都是⾎腥残暴之徒,但比起曹,那真是小巫见大巫,有天壤之别了。至于袁绍,那就更不值一提了,他连惩治重犯最多不过祸及三族,更不要说其它了。 “两位大人多虑了。”郭嘉笑道“要把许攸置于死地的不是袁绍,而是逢纪和审配。沮授已经离开了洛,田丰被第二次关进了大牢,如果他们再把许攸放倒了,那么洛几乎就是袁绍一个声音说话了。无论是大汉皇统问题,还是袁阀继承权问题,都可刃而解。相信袁绍本人也希望看到洛出现这种局面。” 曹疑心已起,眉宇间忧⾊重重。 “大人,击败北疆军后,许攸的事就好办了。”郭嘉凑近曹的耳边,低声说道“我觉得在这件事上,许攸的所作所为非常符合他过去的一贯作风。请大人务必相信许攸,不要错过了如此良机。” 曹连夜赶到中牟城拜见袁绍。 袁绍神态自若,谈笑风生,还关心地问到了徐他刺杀未遂一事。曹懒得和他转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袁绍从曹的嘴中得到许攸背叛自己的事实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神情间有几分恼怒也有几分沮丧。 “今天子远逃到我的大营,劝我立即逃离官渡,南下会合曹洪曹纯,乘着你在官渡和北疆军决战之际,夺承徐、扬两州,和你分庭抗礼。” 袁绍的脸⾊顿时难看至极。 曹偷偷看了一眼袁绍,继续说道“我对他说,你和本初有几十年的情,本初为什么会杀你?子远说,本初一心想篡汉自立,我坚决反对。本初今天不杀我,将来还是要杀我。他还说你也要杀我,徐他等人就是被你私下买通的。” 袁绍沉默了很长时间。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摇了头摇。“孟德,你今天到我这里来,到底想说什么?” “我拒绝了子远的提议。我对他说,中原大战打赢了,我们都还有活路,打输了,大家一起完蛋。所以,不管本初是不是要杀我,我都要留下,要帮助本初击败北疆军。” 袁绍面无表情,静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不想杀子远。大家都是几十年的朋友,感情很深。虽然子远恶习很多,但他很有才华,曾帮助你做了很多事,而且以你的格,你也无法狠下心来诛杀子远的家人。不过…”曹看着袁绍,郑重说道“这次,你必须杀了他的九族,把他彻底上绝路。” 袁绍摇头摇,很坚决,没有丝毫的商量余地。 “我知道这有损你的声名,但你可以假装不知,由我来暗中说服逢纪和审配,让他们把许攸的家人杀了。” 袁绍笑了“逢纪也罢,审配也罢,要杀也不过杀几个主犯,不会牵连无辜。他们不会象你一样肆无忌惮地杀人。他们是士人,是世世代代的士人,忠孝仁义深深刻在他们的心里,而你不过是一个阉人的后代,一个不过才享受三代富贵的阉人后代,你知道什么叫忠孝仁义吗?你嘴里说着忠孝仁义,但你⼲出来的事,有哪一件和忠孝仁义沾得上边?子远背叛我,那是他个人的事,我不会因为子远一个人的罪责杀了他全家。” 曹小眼一瞪,火气腾得就上来了。 袁绍轻蔑地挥了挥手“你回去吧。杀了许攸后,把人头送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全家吗?” “因为你是一个无聇的屠大。” “袁本初,你不要后悔。”曹一跃而起,转⾝就走,刚才地恭敬转眼间无影无踪。 袁绍愣了一下,看到曹快到门口了,急忙喊了一嗓子:“孟德,把话说完。” 曹停下脚步,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我要让他去投奔李弘。” “李弘?投奔李弘?”袁绍脸⾊大变“你疯了?他知道所有的事,这仗还怎么打?” 曹转⾝面对袁绍“你再好好想想吧。这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了,你就要变成屠夫刀下的肥猪了。” 袁绍背着手在大堂內来回踱步,神情极度不安。 曹的建议太有惑力了。击败北疆军,意味着自己将从此开创王霸之业,梦想将一步步变为现实。历史上,用反间计击败对手屡见不鲜,而且一般都是完胜。完胜意味着北疆军的彻底败亡,意味着自己实力的倍增。 袁绍有些不过气来。 许攸的背叛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种善意的背叛。他的逃离,更多的是因为对自己的愤怒和失望,而不是恐惧。自己和许攸不但有着几十年的友情,更曾一起出生⼊死,肝胆相照,虽然这些年两人矛盾很大,但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他。这次,当真要杀他吗?许攸的子儿女、许攸的⽗⺟亲人,自己非常悉,悉到就象自己的家人一样,难道这样把他们杀了? 霸业、友情、亲情,该如何选择? 逢纪、辛评、袁忠联袂走了进来。 袁绍缓缓走到三人面前,低声问道:“一个是王霸之业,一个是三十多年的友情,如何选择?” “王霸之业。”逢纪丝毫没有犹豫,脫口而出。 “王霸之业。”辛评看着袁绍晦涩的眼神,若有所思。 “王霸之业。”袁忠想了很久,终于摇了头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袁绍闭上眼睛,凄然一笑“王霸之业。” 五天后,朝廷下旨,以谋逆罪缉拿许攸,其九族尽诛于洛、颖川等地,其门生故吏近千人遭到诛连。 七月下,⾐棠褴褛、蓬头垢面的许攸出现在北疆军大营。 麴义、颜良又惊又喜,一边好言安慰,一边急报武城。 大将军李弘闻讯,急派司马懿赶到前线,把许攸接到了武城。李弘、张燕、贾诩等人亲自赶到城外接。 许攸神情恍惚,表情呆滞,躺在马车上望着李弘,非常痛苦地说道:“十几年来,我一直想杀你,谁知世事变幻无常,我今天竟然沦落到要避难于你的帐下。” “天理何在啊?” 第二卷世豪雄篇第九章逐鹿中原第五十五节 许攸沉浸在极度悲痛之中,筵席上,竟然有两三次泪如雨下。 李弘、张燕、贾诩、司马懿等人极力安慰,但说出来的话苍⽩无力,反而让许攸更加伤心。 众人只能尽力劝劝酒,许攸来者不拒,一爵一爵往嘴里倒。 “你还是少喝一点吧。”李弘看到他伤心绝的模样,把举起的酒杯又放了下来“你这样喝醉了,对⾝体伤害很大。如果没什么事,你就早点休息吧。前线战事太紧张,我们没有太多时间照顾你,所以打算明天派人把你送到邯郸去。邯郸有很多你的老朋友,你可以去见见。当然了,如果你愿意到晋,我也可以安排。相信你的老朋友张邈大人闻讯后必定欣喜若狂。” 许攸就象没有听到一样,仰头猛喝。 “也许你想留在官渡场战,想帮助我们击败袁绍报仇雪恨,但你必须考虑到我们的担忧。中原大战关系到社稷存亡,我们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因此…”李弘抱歉地笑笑“接到麴大人的书信后,我和飞燕、贾大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把你送走好。你在袁绍那里举⾜轻重,你的倒戈对叛军的打击非常大,你到河北本⾝就是一件重大功劳,所以你无需再对我们说什么,你只要保重⾝体就行。等中原大战结束后,朝廷一定会重用你的。请相信我的承诺。” 许攸缓缓放下酒杯,任由洒落的酒⽔沿着略微有些灰⽩的胡须一点一点地滴到⾐襟上“我不到邯郸去。” 李弘犹豫了一下,问道:“你想去晋?” “我也不去晋。” 李弘愣了一下,浓眉稍皱,正想着如何措辞相劝,许攸又说话了。 “我是来实施反间计的,决战结束后,我就离开。”许攸着众人惊愣的目光,自嘲地苦笑道“我老了,什么都没有了,就剩下这一副躯壳,随我自生自灭去吧。” 大堂上异常寂静,寂静得连呼昅声都听不到。 前几天,袁绍和许攸反目的消息传到了官渡场战,李弘和张燕等人非常吃惊。难道贾诩的离间之策这么快就立竿见影了?袁绍竟然在这个时候借口许攸贪赃枉法杀他九族,是不是疯了?杀了许攸,袁绍不仅自断臂膀,更严重伤害了洛和联军的士气,对正在进行的中原大战将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 袁绍和许攸是几十年的朋友,两人一起对抗奷阉,一起征战天下,此前也一直没有传出两人矛盾重重的谣言,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反目成仇了? 贾诩和司马懿都怀疑这是袁绍的反间计。小小的离间之策不可能让洛产生这么大的震。许攸叛逃的消息这么快传到官渡场战,本⾝就不正常。谁也没有亲眼看到许攸的家人在洛被袁绍杀死了,大家看到的不过是张贴在河南各处的榜文而已。其次,许攸⾝居⾼位,掌握了联军所有机密,这种人背叛对联军士气打击很大。不过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它也可以减少河北的戒备,容易得到河北的信任,这大概是袁绍选择许攸来实施反间计的原因之一。两人估计许攸很快就会逃过来,他们建议李弘将计就计,乘机利用许攸的叛逃寻找击败联军的机会。 李弘和张燕对此非常慎重。如果说这是袁绍的反间计,那么袁绍未免太狂疯了。许攸在洛的地位非同小可,许攸背叛一事对联军打击之大难以预料。袁绍用兵一向中规中矩极为谨慎,他在场战形势还很不错的情况下,绝无可能做出这么冒险的事。此计一旦被识破,他不但把许攸赔进去了,还可能把自己的霸业彻底葬送。李弘认为此事袁绍不会⼲,换了其它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贸然做出如此狂疯的举动。 几个人正在揣测商讨的时候,许攸真的来了。 李弘当即决定,不管许攸逃到河北是不是袁绍的反间计,考虑到决战在即,为了避免出现意外,还是把许攸送走。李弘嘱咐众人,不要审问他,以免得到假消息导致己方做出错误判断。也不要和他过多接触,免得不慎怈漏了机密。权当我们抓到了一个比较重要的俘虏,直接把他送到邯郸看押起来算了。这样,不论许攸逃到河北的目的是什么,我们都能利用这件事严重打击一下联军的士气,为即将开始的决战取得一点先机。 李弘的决定得到了张燕、贾诩等人的赞同,然而,他们谁都没有想到,许攸竟然语出惊人,公然承认自己到河北来就是为了实施反间计。 众人一时手⾜无措,目瞪口呆。 “你们想听听洛的故事吗?”许攸伸手拿起酒樽里的长勺,给自己的酒爵里加満了酒,然后抬头看看李弘等人,轻轻问道。 贾诩眯起眼睛,转头望向李弘,有意无意地摇了头摇。他对自己的判断失去了信心,但他又不想先听到许攸的解释,以免让自己判断出现更大的失误。他示意李弘借机撤席,先回去把许攸的来意想清楚再说。 李弘不以为意“洗耳恭听。” 许攸慢慢抿下一口酒“说起话长,这要从袁绍秘密指使逢纪、辛评、耿苞等人散播‘袁氏代汉’的谶纬之言和‘五德始终说’开始。” 袁绍一直想篡汉自立,结果在洛引起了袁阀继承之争,把洛各方势力全部卷了进去,导致洛內斗纷争此起彼伏,继而又因此丢失了重建皇统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曹乘势而起,河北实力倍增。中原大战开始后,袁绍接受了我的建议,奉天子以号令天下,结盟州郡共抗河北。然而,他在形势逐渐有利于联军的情况下,篡汉自立之心再度膨,他急不可耐,想寻找一切机会把阻碍自己成就王霸之业的人从洛清除出去。 “我和袁绍有三十多年的情,至今也还没有发生正面冲突,虽然他想把我从洛赶出去,但他还不至于如此绝情,杀我九族。”许攸仰天悲叹,泪流満面“我早就应该想到,曹是个屠夫,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杀人的机会。” “想想我和袁绍三十多年的情了,袁绍尚且还要出手对付我,何况曹?我从年轻时候起就不喜他。当年我和袁绍之所以和他走得近,主要是想利用他的⾝份营救人。他祖⽗曹腾是有名的宦官,门生故吏遍天下,他⽗亲曹嵩和当朝的奷阉称兄道弟。有他这层关系在,我们在洛行事要方便很多。虽然他帮了我们不少忙,但我们都不喜他。他是阉人的后代,和我们势不两立。” “我不应该去救他。我老糊涂了,怎么能相信他这头畜生?”许攸懊悔不已,捶顿⾜。 李弘、张燕、贾诩等人非常同情地看着他。虽然还不知道这事怎么又扯上曹了,但以曹目前的处境,他绝对不敢收留许攸,只会把许攸杀了,把脑袋送给袁绍。许攸这时候去投曹,的确是老糊涂了。 “曹的手下徐他密投袁绍,要谋刺曹。”许攸稳定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担心曹被杀后,联军互相猜忌,战局逆转,所以特意跑去告警。谁知道曹不但不感恩图报,反而把谋刺者的人头⾼悬辕门之上,向袁绍威示,摆明了要出卖我,要让洛陷⼊內。” 许攸把事情大致说了一下“袁绍太让人失望了,我很难想像这个时候他竟然不顾大局,利用这件事来对付我。就算他想把我赶出洛,也要等到大战结束之后,他怎能置十几万联军将士的生死、大汉社稷的存亡于不顾?” “我一气之下,到了曹那里,连骂带骗,把他打算逃离官渡场战,南下夺取徐、扬两州之策了出来。这个时候,曹如果逃离官渡,对联军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其实,当曹得知袁绍利用徐他要刺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曹要走了。此时此刻,社稷危亡和他的命比起来,当然是命重要,对于一个阉人的后代来说,社稷在他的眼里不过是榨取财富的庄园而已。” “我不能让曹离开官渡,否则中原大战必败无疑,但袁绍迟迟不愿决战,而徐他谋刺曹失败之后,袁绍击杀曹的决心更強烈了,曹不走也得走。在这种情况下,唯独能留下曹的办法就是尽快决战。” “尽快决战是河北所需要的,因为河北财赋难以支撑如此规模的旷⽇持久的大战。袁绍不愿决战是因为他拖得起,中原大战拖得时间越长,对袁绍越有利,这样他的武力就能够最大程度的得以保存。大战结束后他可以凭借这些武力迅速控制兖州,占据整个中原。因此,要想让袁绍改变攻击策略,迅速和北疆军决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他知道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不打就没有机会了。而要达到这个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我利用眼前这个机会叛逃河北实施反间计。” “其实我现在走投无路了,只有逃奔河北寻找一条活路。但曹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竟然把我灌醉了,连夜跑到袁绍那里献媚,着袁绍下令诛杀我的九族。”许攸把手中的酒爵狠狠砸到地上,声嘶力竭地叫道“我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大堂上,许攸绝望而愤怒的咆哮声久久不散。 李弘等人也被许攸的故事所震撼,久久没有说话。 “叔⽗大人,也许…”司马懿望着因为太过动而气吁吁的许攸,小声劝道“也许这只是袁绍欺骗我们相信你的手段,你的家人也许还活着。” 许攸凄楚惨笑“孩子,如果我没到曹那里,直接逃到了鸿沟⽔对岸,袁绍当然不会杀了。就算逢纪、审配拿着袁绍的手令假传命令,他们顾忌到洛的局势,也最多不过诛杀我几个亲戚门生而已。但我一旦到了曹那里,让曹看到了逃生的希望,看到了东山再起的希望,他岂能放过我?杀我九族,才能消除你们的怀疑。这么简单的道理谁不懂?偏偏我老糊涂了,竟然冒冒失失地冲进曹营,把我许家上百条命活活葬送,还连累了许许多多的门生故吏。我死了也没脸⼊土见他们啊。” 司马懿苦着一张脸,不知说什么好。 “你们在洛都有眼线,再过几天,你们就能得到消息了。”许攸双手蒙脸,痛声呜咽道“我死了,你们就把我一把火烧了,我实在没脸到九泉之下看到他们。我许攸一辈子为了大汉奔走劳累,出生⼊死,临了却遭此报应。天理何在,天理何在啊?” 许攸跪在席上,抱头痛哭。 李弘示意司马懿留下照顾许攸,自己和张燕、贾诩悄然离去。 三个人回到书房,各自低头沉思,想从许攸的话里寻到破绽,但最终都没能发现蛛丝马迹。难道许攸的话是真的? “从刚才许攸的话里,我们得到了两个有用的消息,一个是曹已经无心决战,打算南下徐、扬两州图谋东山再起,一个是曹、刘备的军队都被袁绍乘势一分为三了。”贾诩指着案几上的地图说道“决战是我们迫切需要的,决战之后,联军败逃,我们也无力再追,只能固守兖州,等待明年舂天得到钱粮补充后,再攻关、洛,全取中原。但⿇烦的是,我们想乘机重创曹、刘备,继而迅速夺取徐、扬两州的计策恐怕要放弃了。” “袁绍把曹、刘备的军队一分为三,本意是要削弱曹、刘备,乘着此次决战之后的胜利迅速夺取徐、扬两州,和我们的想法如出一辙。但这样一来,如果我们赢了这一仗,曹、刘备反而因祸得福,可以保留大部分军队了。”张燕头摇苦笑道“曹、刘备有了⾜够的军队,可以迅速回撤,阻止我们攻打徐、扬两州。” “这是好事。”李弘说道“大战过后,我们要想乘机南下夺取徐、扬两州,有个很重要的前提,那就是我们必须在中原场战重创曹和刘备,这个重创的意思几乎相当于全歼了,这个难度非常大。现在我们既然已经知道曹、刘备的一部分兵力不会再北上官渡场战了,那我们就放弃这个计策,转而让阎柔、⾼顺向官渡场战移动,尽可能昅引更多的叛军北上。” “也好。”贾诩说道“徐州不管是在刘备手里,还是在曹手里,暂时对我们的威胁都不大。告诉臧霸,尽可能保存实力,如果实在顶不住,就退回青州吧。” 张燕忽然想到一事,指着李弘和贾诩说道:“先前我们说过,不要和许攸过多接触,不要相信他所说的有关叛军兵力部署方面的事,更不能因此而修改我们既定的攻击之策。怎么你们两个一转眼就忘记了?” 李弘、贾诩相视而笑,连连头摇。 “如果许攸的眼泪是假的,你们两个要为此付出代价。”张燕笑道“不要说我没有警告你们啊。” “曹如果南下夺取徐、扬两州,必然要和刘备、阎象、孙策、周瑜等人发生烈冲突,这样他就能帮助我们牵制很大一部分兵力,我们则能利用这个难得的机会,集中兵力猛攻关、洛,迅速夺取中原,奠定平定天下的绝对优势。”贾诩意犹未尽,想了一下还是难以克制自己,又说了两句。 “贾大人一发不可收拾了。”李弘指着他笑道“看样子,贾大人已经相信许攸的眼泪了。” 三人正在说笑的时候,司马懿走了进来。 “许大人休息了?” “他醉了,又哭又骂的,吐了一地。”司马懿坐到李弘⾝边,伤感地说道“看样子,他被彻底摧垮了,短时间內很难摆脫这种自责和愧疚的磨折。” “你认为他说的是真的?”张燕问道。 “是真的。”司马懿点头道“我想了很久,许攸要想让他的反间计成功,只有说真话。说了真话,我们才能相信他,而他也能让自己的情感得到宣怈,否则他会崩溃的。他太痛苦了。” “对许攸来说,他实施反间计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在叛军还没有內讧之前,迫侯袁绍改变策略,集结所有力量和我们决战,而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因此,许攸只要到了我们这里,说一番真话,这反间计就成了,袁绍本无需诛杀许攸的九族来换取我们对他的信任。”司马懿非常遗憾地摇头摇“现在看来,袁绍中了曹的计,他肯定是被曹说得晕头转向,以为诛杀许攸九族可以让反间计的胜算大大增加。其实,诛杀许攸九族只会让洛陷⼊恐慌和更为残酷的內斗。袁绍此仗胜了也罢,败了也罢,洛都将进⼊多事之秋。袁绍被洛所困,自然无力顾及其它,不过,这却会给曹南下夺取徐、扬两州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袁绍中了曹的计,我们也中了许攸的计。”张燕摇头摇“这个许攸好厉害。我们想不中计都不行啊。” “说真话有说真话的好处,你不信不行。”司马懿说道“他说真话,但目的是利用我们,我们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我们也说真话,利用他达到我们的目的。” “我有一种担心。”张燕看看三人,皱眉说道“许攸自作自受,九族尽诛,⾝心倍受打击,会不会两边用计…”张燕做了个手势“他一边利用我们的力量诛杀曹,重创袁绍,一边又利用叛军的力量打击我们。要知道,这么多年了,许攸一直是我们的对头,此次虽然他确实走投无路不得不投奔河北,但他此刻心灰意冷、生不如死,极有可能抱着同归于尽的心理临死反噬。” 书房內安静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李弘挥手说道:“我们按既定之策展开决战,不要受许攸这件事影响,该怎么⼲还是怎么⼲。” “许攸的事不要伸张,暂时把他囚噤在府衙內。”贾诩说道“等洛传来消息,证实了许攸家人被杀后,我们就尽量和他多接触,让他感受到我们对他的信任和诚意,尽可能让他帮助我们在预定的时间內展开决战。” “这件事你去办。”李弘冲着司马懿挥挥手“胆子放大一点,只要把叛军引出来,这一仗我们就赢了。” “要把叛军引出来,首先要让叛军感觉到自己有绝对胜算才行。”司马懿为难地说道“我们可能要付出点代价。” “那你认为,叛军怎样才能认定自己有击败我们的把握?”张燕问道“许攸出逃后,叛军的兵力部署要做调整,攻击策略也会调整,那么,他们的突破口在哪?” “我觉得叛军除了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外,就是利用许攸送回去的消息打击我们的要害,让我们优势尽丧,然后全面反攻,把我们赶回冀州去。”司马懿不屑地挥挥手“虽然我们兵力上处于劣势,但我们有铁骑,相信袁绍和曹还不至于盲目自信到可以把我们全歼的地步。” “那我们的要害在哪?”张燕笑笑,又问了一句。 “粮草。”司马懿不假思索地说道“等长公主殿下率胡族铁骑南下冀州后,我们就可以告诉许攸,我们的要害在哪了。” 张燕把目光投向李弘和贾诩“要不要做点准备,以防万一?防患于未然总是必要的。” 李弘说道“我和贾大人马上返回邯郸。这里的事就给你了,你全权处理吧。” “大将军要回邯郸?”司马懿惊讶地问道。 “胡骑马上就要南下了,我必须回冀州早做安排。”李弘笑着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你可以让许攸把消息送回去,就说我病倒了,回去治病了。” “可你好好的,不像生病的样子?” “那你就不小心怈漏一个消息给他,说鲜卑的柯比熊把鲜于辅将军击败了,大将军到大漠去了。”贾诩在一旁笑道“这样他就相信大将军的确是回去治病了。” 司马懿心领神会。 ** 七月下,幽州代郡,⾼柳城,长公主营。 燕无畏、雷子、铁钺带着各自的亲卫骑,风驰电掣一般冲进了大营。 长公主一⾝戎装,英姿飒慡,亲自到大帐外接。 燕无畏三人大礼跪拜,长公主一一扶起,请他们进帐议事。 “臣等奉旨征调大漠胡族诸部铁骑,今鲜卑诸王拓跋韬、步度更、墨赐、扶罗韩,乌丸诸王楼麓、鹿破风、冉冉等各遣铁骑,正飞速来会。”燕无畏躬⾝奏道“鲜卑小王弧鼎、弃沉、木桃、木李、拓跋貉,乌丸小王缨彤、虎、鹿洋、度连牧已经率军赶到⾼柳城外,恳求觐见殿下。” 长公主微笑点头“那就明天吧。缨彤、虎、鹿洋、弧鼎、弃沉等人都是追随大将军十几年的悍将,他们为戍守我大汉的北疆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不是因为要戍守大漠,估计他们现在也和你们一样,都是我大汉的将军了。” “殿下,他们这些人还是在大漠上做个小王比较好。”燕无畏笑道“让他们做将军,那是害他们。” 长公主笑而不语。燕无畏继续说道“殿下,你想想,他们听不懂我们的话,天天在朝堂上大眼瞪小眼、两眼一抹黑,时间长了肯定要昏昏睡。在朝堂上觉睡,可是要受罚的,要打板子的。几次板子一打,他们哪里受得了,早抱着脑袋逃之夭夭了。” 燕无畏面对绝世美女,神情奋兴,说得手舞⾜蹈,眉飞⾊舞,浑⾝是劲。长公主在晋见过他几次面,知道他是和大将军一起从卢龙塞出来的兄弟,对他颇为看重,这时看他说得有趣,也是喜笑颜开。 “燕大人…”风雪突然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夫人…”燕无畏眼前一花,急忙站了起来“夫人也在…” 雷子和铁钺也翻⾝站了起来,躬⾝行礼“夫人…” “免了,免了…”风雪连连摇手,红着脸说道“好久没有见到几位大人了。大将军在家的时候,常常念叨你们。看到你们太⾼兴了。”大概因为奋兴的缘故,风雪说出来的都是鲜卑话。 “我们也很挂念大将军和夫人。”雷子恭敬地说道。 “两个孩子都很⾼了吗?可有象夫人一样长金发的?”铁钺笑呵呵地问道。 “我上次不是对你说了嘛,没有长金发的。”燕无畏推了他一把,凑到风雪⾝边说道“这次弧鼎、弃沉、小虎他们都来了,等到了中原,我们这一帮人就能聚齐了。从落⽇原大战到现在,我们已经整整十年没有聚齐过了。” “不谁说鲜卑话。”长公主听了半天一句也没听懂,马上急了,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燕山小鸟,再说鲜卑话,当心我拔光你的⽑。” “啊…”燕无畏最恨别人喊他燕山小鸟了,尤其现在年纪大了,更是听不得,眼睛顿时就瞪了起来,突然他反应过来,对面可是长公主,一张脸立时变得尴尬至极。 “燕大人,你眼睛怎么了?瞪那么大⼲什么?”长公主笑嘻嘻地问道。 恰好这时筱岚抱着一卷文书,仪态万方地走了进来。 “殿下,臣受不了,臣要回去洗眼睛了,臣眼前都是星星啊…星光太灿烂了。” wWW.mHuAxs.Co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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